铁链刮擦甲板的声响惊醒了云岫。
他躺在狭窄的船舱里,腕上金铃随着船身摇晃叮咚作响。砚书的血玉贴在心口发烫,内侧的谢氏族徽硌得皮肉生疼。
“醒了?”
阴影里传来低哑的声音。砚书披着素白中衣倚在窗边,胸膛缠着浸血的绷带。晨光描摹着他肌肉的轮廓,那道横贯腹部的旧伤像条蜈蚣——云岫认得,那是谢家枪留下的伤痕。
“漕帮的箭淬了蛇毒。”砚书扔来一套粗布衣裳,“换上,巳时靠岸。”
云岫扯开衣带,故意让染血的戏服缓缓滑落。他背对砚书弯腰时,听见身后呼吸一滞。
“七年前在谢家地窖.......”砚书倏然开口,“你也这样勾引过追兵?”
铜盆砸在地上的巨响中,云岫旋身将砚书压倒在榻。他掐着对方脖子,膝盖抵住那道枪伤:“我父亲死前,是不是也这样压着你?”
砚书翕唇轻笑。他翻腕扣住云岫腰窝,拇指精准按在某个穴位。云岫顿时软了身子,被反制着跨坐在砚书腰间。
“令尊比你有风度。”砚书用染血的绷带缠住他双腕,“至少不会在救命恩人伤口上撒盐。”
船身猛然剧烈倾斜。云岫栽进砚书怀里,鼻尖撞上他锁骨处的箭疤。血腥味混着龙涎香涌进鼻腔,让他想起昨夜唇齿间的温热。
“大人!”亲卫慌张闯入,见状又急忙低头,“漕帮的船追上来了!”
砚书抓起外袍裹住云岫,金铃锁链哗啦缠上自己手腕:“传令,按第三套方案。”
甲板上乱箭如雨。云岫被锁在桅杆旁,看砚书立在箭雨中指挥若定。流矢擦过他脸颊时,砚书竟回身用肩膀替他挡下。
“别自作多情。”砚书折断箭杆,“你死了,《河防志》就永远残缺。”
漕船蓦然传来爆炸声。云岫眯眼望去,只见下游闸口升起浓烟——正是砚书昨夜在青砖上画的方位。他猛然醒悟:这场袭击根本是砚书自导自演,为的是炸毁漕帮私盐码头。
“看明白了?”砚书贴着他耳垂低语,“你偷看的图纸,是本王故意放的。”
一支冷箭倏地射向云岫心口。砚书挥剑劈落时,锁链恰好绷到极限。云岫趁机扯开他衣襟,在靠近心口处看见道陈年牙印——与他手中玉佩的缺口完全吻合。
八岁生辰那日,他确实咬过父亲的副将。因为那人说:“小公子再闹,就送你去军营当媳妇。”
“砚书........”云岫的指尖发颤。
回答他的是猝然逼近的船影。漕帮旗舰的撞角已到眼前,砚书一把将他推下船舷。坠江前,云岫看见砚书唇形分明在说:“药铺地窖——”
冰冷的河水吞没了一切。等云岫爬上岸,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细小的"长生殿"三字,正是砚书卧房里那架屏风上的题词。
远处传来漕船倾覆的巨响。云岫攥紧钥匙,突然想起《长生殿》里有句唱词:“但使相思莫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