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将至

暗房的红灯将一切都染上血色。陈默将最后一张照片浸入显影液，林予安手腕的淤青在相纸上逐渐清晰。这是他们收集的其中一份证据。

"好了。"林予安站在暗房门口，白衬衫下隐约可见绷带的轮廓，"这些...真的有用吗？"

陈默将照片夹起晾干："每道伤痕都是证据。"他转身看着林予安，"你妈妈那边..."

"她同意作证。"林予安走进暗房，手指轻触晾着的照片，"昨天...他打碎了我的画具。"

陈默注意到他右手缠着纱布："让我看看。"

林予安犹豫了一下，解开纱布。掌心横亘着狰狞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破。

"画框的玻璃。"他轻声解释，"他想毁掉我的画。"

陈默握住他的手，小心地重新包扎："疼吗？"

"习惯了。"林予安苦笑，"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妈妈。"

暗房突然陷入黑暗。停电了。陈默摸索着找到林予安的手，发现他在发抖。

"怕黑？"

"小时候...他总把我关在地下室。"林予安的声音很轻，"说这样能治好我的'怪病'。"

陈默将他拉进怀里。黑暗中，他听见林予安的心跳，急促得像受惊的兔子。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陈默轻声说，"关于蓝花楹的传说。"

林予安在他怀里点头。

"传说有个画家，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他每天都在蓝花楹树下作画，直到生命尽头。死后，他的画化作漫天飞舞的花瓣..."

"后来呢？"

"后来啊，"陈默感觉到林予安放松下来，"每个在蓝花楹下相遇的人，都会得到祝福。"

黑暗中，林予安抬起头。陈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所以...林予安你会得到祝福的"

暗房里弥漫着颜料的味道，混合着蓝花楹的香气。林予安的眼泪滑落，咸涩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

突然，暗房门被推开。刺眼的手电筒光照进来，林父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果然在这里。"他的目光扫过晾着的照片，"把这些都给我。"

林予安挡在陈默面前："不。"

"你以为这些能威胁到我？"林父冷笑，"别忘了，你妈妈还在医院。"

陈默感觉到林予安的身体僵住了。他握紧少年的手："我们已经联系了记者。"

"记者？"林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恢复镇定，"就凭这些照片？"

"不止。"陈默举起手机，"还有录音。"

林父的脸色变了。他冲上前要抢手机，却被林予安拦住。

"够了！"林予安的声音在颤抖，"我受够了你的威胁，受够了你的暴力。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

林父扬起手，但陈默已经挡在林予安面前。暗房的红灯突然亮起，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像一出荒诞的皮影戏。

"你..."林父的手停在半空，"你们..."

颜料在画布上凝固成晚霞的色泽时，林予安听见了皮鞋敲击青石板的声响。他握笔的手骤然收紧，钴蓝色在天空晕染出突兀的阴云。

"别怕。"陈默按住他发抖的手腕，"我在。"

林父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西装革履与满庭芳菲格格不入。 "你以为我怕吗，给我。"林父踩过满地画作，"别让我说二遍。"

陈默跨步挡在林予安身前。他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酒气，注意到林父领口沾染的口红印——那不是林母的色号。

"您上周三去过丽笙酒店吧？"陈默举起手机，"需要我播放监控录像吗？"

林父瞳孔骤缩。画架在推搡中倾倒，林予安慌忙去扶，却被父亲攥住手腕。绷带散开，掌心未愈的伤口再度渗血，在素白画布上滴落红梅。

"松手！"陈默掰开林父的手指。成年男人的力道让他想起父亲工地上的钢筋，冰冷而顽固。

骤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雨点打碎满地花瓣，紫色汁液在青石板上流淌如泪。林予安在雨中颤抖，却不是因寒冷——陈默正用身体为他挡雨，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

"你以为这些小把戏能威胁我？"林父的笑声混着雷鸣，"明天，你就会收到退学通知。"

"那就让所有人看看这份亲子鉴定报告！"陈默从防水袋抽出文件，"您猜猜，林夫人看到这个会怎么做？"

雨帘中，林父的身影晃了晃。他精心打理的面具终于龟裂，露出内里腐朽的真实。林予安看见父亲抬手欲挥，却在中途颓然垂落。

"滚。"这个字眼裹着血腥气，"都给我滚！"

陈默拉着林予安冲进雨幕。蓝花楹在狂风暴雨中纷飞如蝶，他们踏着满地残红奔向画室。湿透的速写本在怀中发烫，那里藏着他偷偷画下的无数个陈默。

更衣室里，陈默用毛巾裹住瑟瑟发抖的人。碘酒擦过后颈伤痕时，林予安突然开口："酒店监控..."

"假的。"陈默将暖水袋塞进他怀里，"但亲子鉴定是真的。"

林予安怔住。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河，倒映出他们依偎的身影。陈默的呼吸扫过他耳畔："今早我去医院，遇到你妈妈的主治医师。"

湿发滴水的声音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林予安攥紧毛巾，终于明白母亲这些年为何沉默——她守护的不仅是婚姻，更是那个在产房外痛哭的少年。

"要下雨了。"陈默突然说。

林予安望向窗外渐歇的雨势："不是正在下吗？"

"我说你的眼睛。"少年指尖抚过他湿润的眼睫，"

林予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机票："明天，我会把妈妈送去某国。那里的疗养院...已经联系好了。"

暗房重新陷入死寂。林予安靠在陈默肩上，轻声说："一切都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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