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

ICU的呼吸机规律作响，林母的手指在亲子鉴定报告上蜷缩又舒展。窗外的蓝花楹探进病房，在雪白被单投下婆娑紫影。

"您早就知道。"陈默站在床边，不是疑问。

林母摩挲着报告边缘。1997年6月17日——那是她第一次发现丈夫出轨的日子。B超单与香水收据同时出现在西装口袋，像对恶意的双生子。

"予安出生那晚，他在情妇床上。"她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琴弦，"护士把孩子抱来时，我闻到他领口的晚香玉味道。"

林予安站在门边，输液架上的玻璃瓶映出他煞白的脸。陈默握住他冰凉的手，感受到他脉搏在真相中狂跳。

"三个月前，我找到当年的护士。"林母从枕下抽出泛黄日记本，"她临终前给了我这个。"

日记在阳光下翻飞，停驻在撕碎的半页纸。陈默瞳孔骤缩——那是林父的字迹：[处理掉新生儿，条件你提]

"他要杀我？"林予安的声音轻得像濒死的蝶。

林母拔掉输液针，血珠溅在日记扉页。这个总是低眉顺眼的女人挺直脊背，露出后颈陈年的烟疤："我要他亲口在法庭承认这些。"

陈默打开摄像机时，林母正在梳理头发。二十年来她第一次涂口红，选用的是林父最厌恶的正红色。

"开始吧。"她看向镜头，眼中有火在烧。

证词录到一半，警报器突然尖啸。林父带着保安冲进来，白大褂下露出囚服的边角——他竟买通医院伪装成医生。

"销毁所有证据！"他挥舞电击器扑向摄像机。

林予安本能地护住母亲，却被陈默抢先挡在身前。电光火石间，陈默将记忆卡塞进林母的镇痛泵，自己则被电流击中倒地。

"不要！"林予安扑向抽搐的陈默，却被保安反剪双手。他看见母亲悄悄按下呼叫铃，红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混乱中记忆卡随镇痛泵滚进通风口。林父掐住林予安的脖子："你以为能赢我？"

"我们输了。"林予安突然笑出声，"但你会输得更惨。"

警笛由远及近。林父惊恐地发现，陈默倒地时撞开了直播按钮——此刻他狰狞的脸正同步出现在校庆典礼的巨幕上。

林母缓缓举起日记本，对着镜头撕开自己染血的病号服。纵横交错的伤痕在镁光灯下无所遁形，像幅血色的抽象画。

"证据..."她对着镜头微笑，"都在这里。"

最高法院3号庭的旁听席坐满了人，被告曾称这些是艺术创作。"检察官点击平板，屏幕切换至急诊室照片，"但2019年7月12日的诊疗记录显示，林予安先生颈部的确有环状淤伤。"

林父的辩护律师起身反驳："这只能证明原告受过伤，不能证明..."

"请看下一个证据。"检察官打断他，画廊监控视频开始播放。画面里林父举起高尔夫球杆砸向《蓝花楹少年》，而画框夹层飘落的，正是当年被调包的出生证明。

旁听席响起惊呼。林予安看向被告席，父亲西装口袋露出半截药瓶——那是抗躁郁症的药物，瓶身编号与母亲日记中1998年的处方单完全一致。

"反对！"辩护律师涨红着脸，"这与本案无关..."

"恰恰相关。"检察官举起泛黄的病历，"被告长期服用心理疾病药物却隐瞒病史，导致其在担任校董期间的多次决策失误..."

"这是全国美院学生的联合作品。"检察官声音哽咽，"他们用8521幅画作证明，暴力永远扼杀不了真正的艺术。"

林予安感觉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他看见母亲坐在第一排，颈间系着蓝花楹丝巾，正低头翻阅那本改变命运的日记。旁听席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数百人同时举起速写本——每本都画着被荆棘缠绕的命运。

场上一片唏嘘声。

"肃静，林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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