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便利店的白炽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池早早数着货架上的红豆面包，这是今晚第三次补货。电子钟显示23:47，玻璃门上的风铃突然作响。

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径直走向甜品区，修长手指掠过第三排货架。池早早看着他拿起抹茶麻薯包，这个动作像被精密校准过——手指弯曲的弧度，食指在包装袋上留下的褶皱，甚至转身时衣摆扬起的角度，都与三天前完全一致。

"需要加热吗？"她听见自己重复那句台词。男人摇头时，后颈的银色细链在灯光下晃出一道虚影。池早早注意到他的左手始终插在口袋里，黑色皮质手套与冷白肤色形成诡异反差。

收银机吐出小票的瞬间，池早早突然伸手按住那张薄纸。男人无名指关节有块新月形疤痕，与三天前她不小心用美工刀划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季文先生，"她念出小票上的会员名，"您是不是来过？上周三晚上，也是抹茶麻薯包。"玻璃门映出男人骤然绷紧的肩线，他转身时，池早早看见他瞳孔深处闪过齿轮转动的虚影。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季文推门的手停在半空，雨帘中亮起便利店招牌的霓虹，猩红的光斑在他侧脸游移。"你记错了。"他的声音像浸过冰水，左手终于从口袋抽出，手套不知何时摘掉了——掌心横贯着蜈蚣状的缝合疤痕，暗红色血珠正从裂纹渗出。

池早早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琥珀色瞳孔泛起涟漪。当她凝望季文的眼睛，那些漂浮的时间碎屑突然聚合成汹涌的漩涡。她看见季文站在天台上张开双臂，看见急救室的心电监护仪拉成直线，看见无数个深夜他蜷缩在浴缸里用刀片划开左手掌纹。

"等等！"她翻过柜台时碰倒了关东煮汤锅，滚烫的汤汁在地面绘出扭曲的图腾。季文已经冲进雨幕，黑色身影正在融化成沥青路面上的墨痕。池早早追到十字路口，雨滴悬停在空中形成晶莹的牢笼，季文站在马路中央，流血的手掌按在便利店灯牌上。

霓虹灯管突然爆裂，飞溅的玻璃碎片在雨中凝固。池早早看见季文背后浮现出无数重叠的便利店——有的招牌是蓝色，有的货架摆着草莓蛋糕，有的收银台后站着穿校服的自己。这些画面像被撕碎的胶片，在时空中飘散重组。

"别过来！"季文的声音从所有时空同时传来。他的左手正在溶解，皮肤褪色成半透明的胶片，暴露出底下齿轮咬合的机械结构。池早早感觉有冰冷的金属丝缠住脚踝，低头看见积水倒映着无数个日期——3月15日，3月15日，全部都是3月15日。

便利店方向传来爆炸声，热浪掀飞池早早的围裙。她在灼热的气流中看见季文被火光吞没，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好端端站在收银台前。电子钟显示23:47，风铃轻响，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推开玻璃门。

池早早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次她看清了，当季文拿起抹茶麻薯包时，他右手无名指的疤痕消失了，左手却戴着染血的白纱绷带。收银机吐出的小票日期赫然是3月15日，而她的手机显示今天分明是3月18日。

暴雨再度降临时，池早早提前按住了旋转门。"你在循环里对吗？"她扯开季文的毛衣高领，锁骨处新鲜的缝合线还渗着血珠，"这次又死在哪里？天台？铁轨？还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季文衬衫第二颗纽扣上沾着咖啡渍，那团褐色的污迹分明是钟表形状，时针正指向罗马数字Ⅻ。

季文突然抓住她的手，绷带下的伤口绽开，血珠滴在咖啡渍上。池早早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些游离的时间碎屑突然拼合成完整的画面——她看见自己躺在季文怀里，胸口插着半截霓虹灯管；看见季文用带血的左手按下古董钟摆；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的便利店朝他微笑。

玻璃橱窗在此时轰然炸裂，池早早被季文扑倒在地。男人的血滴进她的瞳孔，琥珀色虹膜浮现出齿轮转动的轨迹。当他们的手指相触的瞬间，池早早看见季文背后升起十二面镜子，每面镜中都映出他们以不同方式死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