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铅灰色云层里酝酿了十七个小时后,终于在午夜十二点零七分刺穿城市。我站在市局法医中心三楼,看着雨滴在钢化玻璃上撞成细碎的蛛网,突然想起母亲解剖笔记里夹着的泛黄纸条:「当螺旋开始转动,所有雨痕都是血脉的偈语。」
解剖台的无影灯在头顶投下冷青色的光晕,第四具女尸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珠母光泽。我握紧第3号肋骨剪,突然听见通风管道传来节拍器般的异响——每隔7.21秒一次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金属管道爬行。
"这具尸体会唱歌。"带笑的声音从背后刺来时,我的手术刀在托盘上划出尖锐的刮擦声。霍凛倚在门框上抛接着一枚古银币,他黑色高领毛衣遮住了喉结,却遮不住袖口渗出的硝烟味。那味道让我想起三小时前新闻里播报的码头枪战,五名缉毒警中只有他活了下来。
我掀开尸体左臂,紫外线灯下蛛网状尸斑突然蠕动起来:"林小蔓,28岁,舌骨后方有直径0.3毫米的注射孔,凶器是改装过的胰岛素笔。"不锈钢台面突然映出他逼近的身影,佛手柑香根草的气息混着某种深海藻类的腥甜,让我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
"沈法医漏了最有趣的部分。"他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突然插入尸体口腔,扯出半截暗红色的绳结。当我的瞳孔适应了那东西的荧光时,胃部猛然抽搐——这是用基因编辑过的海藻纤维编织的,每根纤维都在扭动成三叉戟的形状。
冷藏柜突然发出剧烈的震动,存放林小蔓内脏样本的玻璃罐陆续爆裂。霍凛将我拽向门口时,我的防护面罩被飞溅的碎片划开,右颊流下的血珠竟在空中悬浮成螺旋状。在灯光熄灭前的刹那,我看见他瞳孔收缩成冷血动物般的竖线,而尸体大张的嘴里,那团海藻绳结正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次声波。
"闭眼!"他把我推进器械柜夹角,黑暗中响起消音手枪特有的闷响。当应急灯亮起时,我的手术刀已经抵住他颈动脉,却被他掌心的灼热惊得松了力道——那里躺着一枚烧变形的铜制铭牌,边缘还能辨认出"白鲸号-1998"的字样。
"你母亲的遗物。"他的血滴在铭牌上,突然激活了某种全息投影:二十年前的暴雨夜,身穿白大褂的母亲正在解剖台前颤抖,她手中的心脏标本突然迸发出蓝光,在墙面投射出缠绕锁链的三叉戟图腾。
通风管道的震颤突然加剧,我们头顶的金属网格轰然坠落。霍凛抱着我滚向角落时,他的黑毛衣被钢筋划破,露出锁骨下方正在渗血的刺青——正是全息投影里那个三叉戟图案。我的指尖刚触到那些凸起的纹路,突然被反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现在你也是共犯者了。"他染血的拇指擦过我的锁骨下方,镜中倒影里,淡红色的胎记正在血管下蠕动成破碎的三叉戟形状。更可怕的是我的乳胶手套正在融化,指尖渗出的淡蓝色粘液腐蚀着不锈钢台面,留下七个排列成北斗状的孔洞。
尸体腹腔里突然传出机械运转声,我们转头时,林小蔓的肋骨正在自动张开,露出胸腔里精密的金属装置。液晶屏上猩红的倒计时定格在7分21秒,而组成数字的居然是数以万计的荧光藻类。
"欢迎来到深渊项目的迎新会。"霍凛扯开左臂绷带,露出皮下植入的微型注射器,"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沈昭。"他将针尖对准自己颈侧跃动的血管,"是给我注射河豚毒素,还是让整个城市变成第二个白鲸号?"
暴雨在此时撞碎了北侧玻璃窗,狂风卷着咸涩的海水灌入解剖室。在漂浮的尸检报告间,我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分裂成两个——一个穿着染血的白大褂,另一个的瞳孔里旋转着深海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