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汽漫过镇北侯府的断壁残垣,江暮雪握着青鸾枪的手指节发白。枪头镶嵌的玄铁令映出皇帝晦暗不明的神情,他手中那卷《山河社稷图》正缓缓展开,羊皮卷边缘的并蒂莲纹与血色嫁衣上的刺绣严丝合缝。
"你母亲用二十年阳寿换你活命。"皇帝指尖抚过卷轴某处,狼山关外的流沙河突然腾起朱砂绘制的火焰,"萧天绝偷换边关布防图时,青鸾抱着你杀出重围..."话音未落,十二盏孔明灯自西北方飘来,灯罩上惊雷堂的火焰纹刺得江暮雪瞳孔骤缩。
青鸾枪突然震颤着脱手飞出,枪头直指为首的孔明灯。江暮雪踏着断碑腾空,枪尖刺破灯罩的刹那,淬毒的蒺藜火雨倾盆而下。她旋身抖开血色嫁衣,金线在火光中织成屏障,却见皇帝袖中射出三枚玉扣,正正嵌入流沙河标记处的暗槽。
"小心地龙翻身!"随行太监的尖叫被轰鸣吞没。地面裂开三丈沟壑,二十四个铜人破土而出,手中钢索交织成八卦阵——正是当年困杀镇北侯的"二十四诸天锁魂阵"。
江暮雪足尖点过铜人头顶,嫁衣下摆却被钢索缠住。撕裂声里,母亲缝在衣襟的密信飘落,被火舌舔舐的焦痕恰好显露出缺失的文字:"...萧天绝乃陛下同胞..."
"不可能!"她挥枪扫断三根钢索,青鸾枪却突然脱手坠向裂缝。电光石火间,铜人阵突然转向围攻皇帝,为首的铜面具下传出沙哑笑声:"主上要的可是活皇帝。"
江暮雪凌空抓住下坠的枪杆,借力翻身跃入阵眼。枪尖点地时惊觉触感有异——这青砖纹路竟与儿时卧房的踏脚石完全相同。记忆如潮水涌来,八岁那年的雨夜,父亲曾指着青砖下的暗道说:"若遇大难,此处可通..."
钢索绞住左臂的剧痛唤醒神智,江暮雪突然震碎三块地砖。尘烟中机关转动声乍响,十二道水柱自裂缝喷涌而出,竟是连通着寒潭的暗渠。铜人在激流中踉跄,她趁机使出惊鸿枪法最终式"长虹贯日",枪影化作血色弧光斩断二十四条钢索。
铜面具被水柱冲落的瞬间,江暮雪如坠冰窟——那张与皇帝七分相似的脸,颈间赫然印着新月疤痕。铜人残骸中滚落的玄铁令牌上,御前侍卫的虎头徽记正在水渍中泛光。
皇帝突然咳出黑血,掌心躺着的半枚龟息丹早已融化:"这毒...终究是逃不过..."他扯开龙袍,心口处的刀伤与父亲当年的致命伤一模一样,"萧天绝那一刀...本该取我性命..."
江暮雪握枪的手剧烈颤抖。水幕中浮现母亲坠崖前的最后画面——叶青鸾唇语说的不是"活下去",而是"弑君者"。血色嫁衣突然无风自动,十二枚透骨钉自袖中激射而出,钉入皇帝周身大穴的轨迹与当年封住萧天绝尸身的招式如出一辙。
"你早知我是你骨血。"江暮雪枪尖抵住皇帝咽喉,却发现对方眼中映出的自己,眉宇间尽是母亲当年的决绝,"用二十年布局让我亲手弑父,这便是帝王心术?"
惊雷自云层劈落,照亮《山河社稷图》上缓缓显现的血字。羊皮卷遇水显形的密文揭露惊人真相:当年换防图实为皇帝亲手所绘,流沙河底沉着的不是玄铁令,而是前朝玉玺。
铜人残骸中突然暴起的身影,让江暮雪本能地旋身回刺。青鸾枪穿透那人心窝时,她看清对方手中握着的正是母亲遗失的翡翠耳坠。垂死者喉间发出的嗬嗬声,竟与父亲临终前的喘息声重叠:"小姐...快走..."
暴雨冲刷着满地狼藉,江暮雪在皇帝渐冷的尸身旁拾起玉玺。玺底刻着的"受命于天"四字突然龟裂,露出内层金箔上母亲的字迹:"江湖不应有王。"
黎明破晓时,北疆传来狼烟。江暮雪撕下血色嫁衣裹住青鸾枪,残破的玄铁令在枪头发出悲鸣。校场点兵鼓震天响起,她望着台下三十万铁甲,忽然抖开那卷浸透鲜血的《山河社稷图》。羊皮卷在晨风中舒展如旗,流沙河标记处的朱砂不知何时已连成四个狂草大字:
"女帝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