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星尘

爱似玫瑰，使你欢喜，也使你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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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蛙的皮肤在无影灯下泛着诡异的青色。

宋丛握紧解剖剪，想起上周林里在生物实验室的惊呼——她选修的《宇宙生命概论》需要解剖实验，结果对着麻醉中的青蛙红了眼眶。

宋丛.要不我们换小白鼠？

他当时把柳叶刀藏在背后。

宋丛.啮齿类神经分布更典型。

林里却摇头，鼻尖几乎贴上玻璃缸。

林里.伽利略说数学是上帝书写宇宙的文字，那这些经络应该就是生命密码的注解吧？

此刻那只牛蛙的腹腔在他的刀尖下袒露秘密，宋丛却听见自己心跳与挂钟的滴答声逐渐错位。

护理系女生的蝴蝶结发绳，林里衣领的唇印，机械系男生调试赤道仪时挨近的肩膀......记忆碎片在福尔马林气味中发酵，直到解剖剪戳穿蛙的延髓。

“老宋！”周扬用镊子敲他手背，“这都第五只了，你当给牛蛙做超度法事呢？”

宋丛摘下手套摸向口袋，诺基亚冰冷的金属外壳沾着汗。

三点四十分，林里应该正在天文台准备观测设备。

他想象她踮脚擦拭目镜的模样，颈后碎发被秋阳晒得透明，而某个身影正站在梯子上为她递镜头布。

宋丛.我去洗把脸。

他撞开椅子时带倒了试剂瓶，淡黄色液体在实验台漫成小小的海。

洗手间的镜面映出他苍白的脸，宋丛想起高三寒假陪林里住院的情景。

急性肠胃炎让她在病床上蜷成虾米，却还攥着他手指在虚空中比划。

林里.你看静脉输液管的弧度，像不像室女座超星系团的引力透镜？

冷水拍在脸上时，手机在口袋震动。

林里的短信带着颜文字：“(^▽^) 陈教授夸我校准的CCD成像超清晰！晚上请你吃西门鸡公煲～”

宋丛盯着那个笑脸符号，直到屏幕暗成模糊的影。

他突然转身冲回实验室，在周扬错愕的目光中抓起书包。

宋丛.帮我跟李教授请个假。

天文台的白色穹顶在梧桐树梢若隐若现。

宋丛抄近路穿过情人坡时，草尖的露水打湿了裤脚。

他远远望见观测平台上有身影在移动，林里的红围巾像跳动的火焰，而举着星图手册的男生正朝她倾斜身体。

林里.张铭你过来看！

林里的声音被风切碎。

林里.M31的悬臂结构比上周清晰好多......

宋丛的指甲陷进掌心。那个男生扶着她的椅背俯身，从远处看像是将人笼在怀里。

他想起解剖课上被剥离的蛙类神经，此刻自己的每根神经末梢都在刺痛。

林里.宋丛？

林里转头时险些撞到目镜。她手忙脚乱地摘下防尘罩，发夹勾住围巾流苏。

林里.你怎么......

宋丛.路过来看看。

宋丛的声音比福尔马林更冷。

张铭直起身时露出腕上的卡西欧登山表，表盘反光刺得人眼眶发酸——和林里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同款不同色。

林里突然小跑着过来，运动鞋在金属阶梯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她身上带着望远镜的金属凉意，抓住宋丛手腕时，他闻到熟悉的柑橘香混着星野摄影特有的电路板味道。

林里.正好要给你惊喜！

她眼睛亮得像刚捕获的彗星。

林里.我申请到了今晚天文台的独立使用时段，我们可以......

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切断。张铭举着还在响铃的手机苦笑：“社长电话，说数据记录仪出问题了。”

宋丛看着林里咬住下唇的犹豫表情，突然觉得西山的落日格外刺眼。他后退半步。

宋丛.你去忙吧。

林里.等我一小时......不，半小时！

林里边跑向控制室边回头喊。

林里.千万别走！顶楼有东西给你看！

宋丛靠着冰凉的穹顶外墙，看暮色将云层染成解剖室标本的暗紫色。

他数着时间从肋骨缝隙里流走，直到手机显示十八点十七分，顶楼突然传来重物拖动的声音。

铁门吱呀开启时，林里正跪坐在地上喘气。

她身后是用荧光棒拼成的巨大猎户座轮廓，中央摆着保温桶和两个搪瓷杯，桶盖上贴着便签："西门鸡公煲外卖电话138xxxx0927"。

林里.本来想在望远镜里给你看星轨绘图......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

林里.但CCD冷却系统突然故障，只好用Plan B。

宋丛蹲下身时，看见她膝盖沾满灰尘。

那些荧光棒显然是从社团活动室临时搜刮的，猎户的腰带还少了一根，用红色马克笔补了道歪扭的线。

林里把鸡翅夹到他碗里，辣椒油在搪瓷杯底积成小小的红潭。

她鼻尖沾着花椒粒，说话时伸出被烫红的舌尖。

林里.我贿赂了保安大叔两包玉溪，才把这些荧光棒偷渡上来。

夜风突然大起来，猎户座的荧光腰带被吹散几根。

林里慌忙去捡时，宋丛抓住了她的手腕。三年来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在家补习时窗外同时扬起的脸，共享耳机里梁静茹的《崇拜》，志愿表上并排填写的"京大"......

宋丛.里里。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上的红绳。

宋丛.今天在解剖室，我给牛蛙做心脏灌流实验。

林里停止挣扎，仰起的脸上映着荧光棒的蓝绿色。

林里.然后呢？

宋丛.当我把导管插进主动脉，突然想起你说过......

宋丛的声音被夜风吹散又聚拢。

宋丛.心室腔是宇宙诞生时的回响。

林里的睫毛颤了颤。

那是高三某个周末的晚上，她指着宋丛家解剖学上的心脏解剖图说。

林里.左心室每次泵血就像超新星爆发，而我们的心动周期，说不定是某个高等文明设定的程序。

此刻她的脉搏在他指尖跳动，频率逐渐与他同步。

宋丛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鸡公煲的麻辣在唇齿间蔓延成星云般的灼热。

远处天文台的穹顶正在缓缓闭合，像宇宙为他们的青春按下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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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