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怀孕

快乐的方式有很多种，最直接的，就是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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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丛推开家门时，电子钟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

玄关感应灯自动亮起，在地板上投下他略显疲惫的影子。

诊室白炽灯特有的消毒水气味似乎还黏在肩头，他松了松领带，目光落在鞋柜旁歪斜的女士乐福鞋上——林里今天又忘记把鞋子摆进鞋柜第三格。

厨房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他循着声音走去。

林里正踮脚够吊柜里的麦片罐，宽松的棉质睡裙下摆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小腿上淡青色的血管纹路。

观测站常年的夜班让她的皮肤呈现出月光般的冷白色，此刻在暖黄顶灯下却透着不自然的潮红。

宋丛.我来。

宋丛从背后伸手取下罐子，顺势将额头贴在她后颈。

三十七度二，这个数字在他脑中自动换算成医学参数。

林里转身时带起洗发水的橙花香气，发尾扫过他还没来得及摘下的工牌。

林里.今天三台搭桥？

宋丛.四台。

他解开衬衫最上两颗纽扣，看着妻子把麦片倒进玻璃碗。

宋丛.观测数据有问题？

通常只有遇到棘手的星图分析时，林里才会在这个时间找东西吃。

但此刻料理台上摊着未拆封的苏打饼干，包装袋锯齿边缘被撕得歪歪扭扭——这不符合她惯常的严谨。

林里突然按住料理台边缘，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宋丛的瞳孔微微收缩，捕捉到她喉头不自然的吞咽动作。

常年握手术刀的手指已经抚上她腕间。

宋丛.恶心想吐？从什么时候开始？

林里.上周...

话没说完就变成短促的干呕。宋丛单手捞起她的腰身往卫生间带，另一只手准确摸到墙上的顶灯开关。

林里俯在洗手池边喘息时，他正用医生特有的冷静语调发问。

宋丛.头晕吗？嗜睡？乳房胀痛？

水流声戛然而止。镜子里映出林里瞪大的眼睛，湿发粘在泛红的颧骨上。

林里.宋医生这是在问诊？

她转身时膝盖撞到他的大腿，这个踉跄让两人同时跌坐在防滑垫上。

宋丛的手掌本能地护住她后脑，医用橡胶的淡淡气息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宋丛.你经期迟了十七天。

他说这话时，喉结在脖颈间滑动了一下。

林里突然意识到丈夫的白大褂口袋总装着不同颜色的记号笔，此刻他虹膜里跳动的光点却像极了手术室的无影灯。

凌晨三点的急诊检验科，日光灯管在瓷砖地面投下冷冽的方格。

林里盯着采血管标签上的电子时钟，2021年4月12日这个数字在眼底灼烧。

橡胶止血带松开时的轻微刺痛让她瑟缩，宋丛立即用拇指按住棉签，这个动作让他腕间的青色血管在林里眼前晃了晃。

“HCG数值超过20000。”检验科同事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

宋丛道谢时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化验单边缘，纸张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走廊长椅的金属扶手贴着林里发烫的手心，她看着丈夫白大褂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深灰色西装裤熨烫笔直的折痕。

B超室的门开了道缝，仪器运转的嗡鸣声漏出来。

耦合剂冰凉触感贴上小腹时，林里猛地抓住检查床边缘。

宋丛的手立即覆上来，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医用乳胶传递。

宋丛.我在

他说着调整了探头角度，超声波的波纹突然变成密集的雪花点。

屏幕上的灰白色混沌中跃出一粒跳动的光斑。林里听见仪器发出类似射电望远镜接收信号的规律声响，那节奏逐渐与宋丛骤然加快的呼吸同步。

医生握探头的手第一次出现不稳定震颤，他摘口罩时扯断了耳挂绳都浑然不觉。

“八周了。”主任医师的声音像从深海传来。

宋丛正用纱布擦拭林里腹部的耦合剂，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消毒酒精的味道里突然混进咸涩，林里抬手摸到满脸冰凉的湿润，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哭。

返程的出租车里，晨曦给城市天际线镀上淡金。

林里的手指被宋丛攥在膝头，医用洗手液的味道缠绕着彼此汗湿的掌心。

司机拧开广播，早间新闻正在播报今夜将有的天琴座流星雨，女主播的声音突然被宋丛关进静音键里。

宋丛.上周你抱怨咖啡机故障。

他的喉结在晨光里滚动。

宋丛.其实是闻到咖啡味反胃对吗？

林里把脸埋进丈夫肩窝，呼吸间充盈着医院特有的次氯酸钠余味。

挡风玻璃外的城市开始苏醒，她的指尖正按在宋丛颈动脉处，搏动频率比平时快了18%。

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熟悉的金属摩擦声。林里弯腰解鞋带时，宋丛的手已经护在她腰后。

这个姿势让他们同时想起第一次去民政局登记的场景，当时他也是这样防着她被台阶绊倒。

宋丛.坐着别动。

宋丛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她膝盖。林里听着厨房传来淘米声，突然发现冰箱磁铁不知何时排成了猎户座形状。

温水递到唇边时，她注意到丈夫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手术时永远摘下的铂金圈，此刻正闪着湿润的光。

米香渐渐蒸腾的厨房里，宋丛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小臂肌肉随着切菜动作起伏。

林里数着他脊椎第三节凸起的骨节，想起某次通宵调试光谱仪后，也是这个背影在黎明时分煮好了醒酒汤。

西葫芦丝落入热油的滋啦声中，她突然开口。

林里.像不像超新星爆发？

宋丛关火的动作停顿半拍。锅铲与珐琅锅碰撞出清脆声响，他转身时围裙带子松垮地挂在腰间。

宋丛.你第一次孕吐那晚，我其实在更衣室摔了听诊器。

晨光穿过纱帘在他睫毛上碎裂。

宋丛.现在觉得，能听见生命最初的心跳声...很奢侈。

林里的脚趾在棉拖鞋里蜷缩起来。

她看着丈夫用手术结系法给煎蛋翻面，突然想起那些共度的深夜：她在书房核对脉冲星周期，他在客厅整理病例报告，键盘敲击声与纸页翻动声在黑暗里交织成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