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源凝目,荼临之息缠上张函瑞身上的缚灵丝。缚灵丝簌簌颤抖,宛如渺小的虫儿遇到凶猛巨兽,丝丝退去,眨眼间无影无踪。
张函瑞抖抖身体,拉住张桂源裤腿借力站起,身体许久未曾舒展,四肢都显得有些僵硬。
几乎在张函瑞扒住自己的一瞬间,张桂源就下意识想挣开,看到对方双腿还打着颤儿,忍住了甩开他的冲动。
“你打算放我走了?”张函瑞抬头看向张桂源,“你动了私权吧。”
张桂源无语凝噎,他怎么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会为他渎职?“你走吧,没人管你了。”
杨博文不关心张函瑞这个逃犯,也不关心张桂源。
“你做的是对的,我确实不是刺客,没有犯任何罪。”张桂源曾那么对待张函瑞,还算欠了张函瑞一笔!
张桂源冷冷看他:“你没有犯任何罪?你一个虎子偷溜进王宫就是罪。”
张函瑞闻言,胸膛起伏,攥紧的拳头高高扬起,僵在空中,迟迟不落:“你知道,我进王宫是为谁吗?”
张桂源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又很快恢复,“你还要打我?”
“为谁,为了我?”这人大抵是要这么说了,张桂源心想。
“没错,就是为你。”张函瑞正色,严肃道:“我感应到你有危险,和以前受点小伤的危险不一样,我很不安,才想尽办法进王宫。”
没想到,王宫真的遇到了行刺。
张桂源听他胡言很久,却没有打断,其实心里已经了然一些。他见过琼英宴的自己,又能说出自己的一二讯息,想必,是自己未曾有过交集的......爱慕者吧。
今日的张桂源换上一套明黄色常服,腰间束着一条月白色的丝绦,垂落的绦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为他清秀似朗月的面容更添一分朝气。
“你是哪里人?”他一边问,一边走到椅榻旁,身姿轻盈地缓缓坐下,伸出素手轻握召铃,玉腕轻摇,铃儿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穿过龙宫的长廊,在静谧的空间里悠悠回荡。
和拘罪庵下一身肃杀之气的他截然不同。活泼的、可爱的,这才是张函瑞心里的张桂源。如此年轻的他,怎么会坐上那么沉重而高悬的威椅呢?
张桂源撇净冷茶,扫了张函瑞一眼:他没听到自己的话吗?
张函瑞眨了眨眼,正欲张口,只听门扉轻响,侍者恭恭敬敬地迈步入内,手中稳稳地端着茶盘,盘中摆放着精致的茶具。
她行至桌前,动作娴熟地将茶盏一一摆好,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一室茶香袅袅,似在填补着方才那欲言又止的寂静。
“这茶香好特别。”张函瑞闻了闻,里头似是掺了花香一般,馥郁芬芳。
张桂源用壶盖撇去浮尘,看着茶中蜷缩的几瓣红粉道:“里面加了刺玫花料。”
“刺玫花?”
张桂源看了一眼张函瑞,又安静地沏起茶来:“就是玫瑰。因为枝干带刺,就叫刺玫,象征着坚韧和独立。”
“没听说过,我们这里没这种花。”
“有。”默了一瞬,张桂源说:“现在可能没了。这是我从赤极岭带回来的,我种了很多,很久,都连成海了。”
连成海了,那还真算多的。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张桂源会默默坚持着种花这种事,张函瑞心中讶异。“你为什么不种山茶呢?赤极岭的气候不适宜吗?”
张桂源回答,“我不知道适不适宜。”没有种过,也没有想过要种。
张函瑞不知怎么了,穷追不舍道:“为什么不种山茶?你不是喜欢山茶吗?”之前被自己说中时,张桂源还显出惊讶了。
这有点把张桂源问住了,他只得认真思考,“我的确是喜欢山茶,可玫瑰在我心里有特别的寓意,种下第一棵玫瑰时,我就决定不种别的花了,我喜欢纯净的颜色。”
一张白宣纸上点了一滴红墨,张桂源就把它变成一整片绛纸。
张函瑞觉得失落,同时又庆幸。他失落自己对张桂源的了解已经是陈旧的过去章,又庆幸现在的自己还能再度走进他的世界,翻看崭新的下一页。
“你还会回赤极岭吗?”
“走之前,要不要去看看花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