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拎着打包好的粥回到了病房，病房里明晃晃的主灯已经被关掉了，只剩下两盏暖黄色的壁灯还亮着，柔和而静谧，显然是那位凶巴巴却很尽职的护士姐姐特意调整的。
叶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输液架上的药液正一滴一滴地缓缓流入他的身体里，他睡的似乎并不安稳，眉头紧蹙着，呼吸声也很粗重，干燥的嘴唇微微泛着些青，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冻的。
林染的心紧抽了一下，今天下午他看似毫无波澜的面容下到底忍着多难捱的疼痛，她犹豫着是现在叫醒他还是容他睡一会儿，却见他眉头忽然猛地皱起，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要将呻吟声压下去，可想来是太痛了，还是从喉咙里漏出来了一点儿。
“叶珩……”林染忙喊了他一声，抬手想去安抚他一下，可手伸出去却又顿住，他的右手裹着石膏，左手扎着针，根本没地方可碰。
他睁开了眼睛看向林染，皱着脸哑着嗓子哀怨道:“胃疼……”
“吃点儿东西会好一些。”林染说着将床摇了起来。
“好……”叶珩应道，但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又愣住了。
“我喂你。”林染坐到床边，端起那碗粥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叶珩唇边。
叶珩的耳朵肉眼可见的变红了，“我上幼儿园之后，就没让人喂过了……”他低喃声中带着几分窘迫。
“矫情！”林染撇了撇嘴，将那勺粥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谢谢……”猝不及防的叶珩赶忙吞咽下了嘴里的粥，咕囔着道了谢。
林染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干脆利落地往他嘴里喂了十几勺，眼看那碗粥下去了大半儿，这才停下。
“先吃这么多吧，护士说吃多了也不好。”
叶珩囫囵咀嚼了几下终于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赶忙抓住机会问道:“你是不是特别不情愿留下来陪我？”
“有一点儿。”林染坦然承认。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和李若笙解释清楚，你告诉他我不是你男朋友不就行了，还免得他对你误会加深。”
“我要是知道他脸盲，我就不会主动去和他搭话。”林染也感慨道:“我只是怕他认出来你。”
“原来是在为我着想啊。”叶珩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漾了出来，“看来你也不是很嫌弃我。”
“我为什么嫌弃你？”林染不解地看向他。
“不是你说的我脾气差，没礼貌吗？”
“叶珩你……”林染顿了顿，又好气又好笑，终于她还是没忍住嗤笑了出来，“石膏打多了把脑子也给封住了吧，什么话你都认真。”
叶珩轻笑回道:“我只是对你的话比较认真。”
林染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正色道:“叶珩，你不会不知道这种话容易引起误会吧？”
“那你误会了吗？”他勾起唇角反问。
“……没有！”
“那就行了。”叶珩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得逞后的嘚瑟。
“……”林染像是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想争辩却又想不出该怎么争辩，气鼓鼓地瞪了叶珩一眼，扭过头去。
墙角处搭着一张狭小的陪护床，林染径直走过去，自语般地问道:“我是睡这里吧？”
说完不等叶珩回应，自顾背对着叶珩躺了下去。
“理论上是，”叶珩回道，“但一会儿我的液输完了，也可以我睡那儿，你来睡床。”
“你是想让我被那个护士姐姐骂死吧！”林染闷声拒绝道。
“怎么会，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想让你挨骂？”
林染没理他，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许久，叶珩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林染，我是真的很感谢你，我也知道今天下午我有些疯，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管我的。还有，出事那天，是你救了我一命……”
本闭着眼睛的林染闪动了两下睫毛，却仍未回身。
“林染，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叶珩又问道。
林染忽然起了兴致，翻身坐起来，看向叶珩问道:“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叶珩显然没料到林染的这个反应，征了一瞬才赶忙点头道:“什么都可以，你说。”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必须诚实，不许撒谎！”
“就只问一个问题？”叶珩有些意外也有些失落。
“不可以吗？”林染反问道，“我是要你诚实回答，必须诚实，如果不诚实，你就……”
“我就天打雷……”
“呸呸呸！”林染急的跳下床捂住了叶珩的嘴，嗔怪道:“你嫌自己不够惨是不是，还乱说话！”
林染的掌心很快感受到叶珩的双唇传递来的温度，她赶忙缩回了手，叶珩却笑了，问道:“那你说吧，我不诚实会怎么样？”
“会……”林染皱起眉头努力思考着，相似的问题她今天下午就思考过，可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想好答案……
想了许久许久，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她想到了，“……打游戏永远让对方丝血逃生。”
“这太折磨人了吧。”叶珩皱起了眉。
“那就永远是败方mvp，或者永远差一颗星……”
“第一个，第一个，我选第一个。”叶珩忙做出了选择，第一个还有赢得可能，剩下两个直接将他按死了。
“好，”林染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就问了。”
“你问。”
林染深吸了一口气，敛起了笑容，道:“你把顾晓光弄下去只是为了自己当这个总导演吗？”
叶珩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声音也冷了了几分:“什么意思？你这是已经确定是我做的了？”
“不是你可以反驳。”
“林染，这和你没关系，你没必要知道。”
“那就是承认了？为什么？”
“我不想骗你，但我也不太想解释。”
“你让我支持你，但你总要让我知道我支持的不是一个卑鄙无耻之徒吧。”
叶珩低下头似是在沉思，许久之后他抬起头看向林染，点头承认了，“没错，顾晓光的事是我做的，但这是我和他的私人恩怨，而且一开始我也没想过要做这个总导演，至于后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就是我今天下午和你说的……从今往后，我想让自己活得有意义些。”
林染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痛楚，犹豫了一下，她终是问出了脑海中盘旋了许久的问题:“你和顾晓光之间的恩怨……和你父亲有关？”
叶珩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看向了林染，眼神中先是惊诧之意又转为了然之情，还掺杂着淡淡的无奈、哀伤和遗憾。
“对……”这个字他说的很轻，听起来却很用力。
林染轻叹了口气，她忽然有些后悔问那个问题了，她与他之间的那道鸿沟，她不想那么快便被揭示。
“好了，我相信你……歇一会儿吧。”
她淡淡地应道，想就此结束这个话题，可此时叶珩的思绪却似被打开了，看着她，勾了勾唇角，道:“这么容易就相信了，问都问了，不多问几句吗？”
“突然没兴趣听了。”
“但我突然有兴趣说了。”叶珩自顾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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