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不见,叶珩竟清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眼窝凹陷,受伤的那条手臂用护具固定在了胸前,黑色的皮衣也只穿了一只袖子,另一侧披在肩上,空荡荡地晃动着。
四目相望的瞬间,时间仿佛突然凝滞了一样,两人的眼中同时掠过一抹难以置信的震颤,随即化为喜悦漾起了波纹,周遭的一切渐渐淡去,唯有彼此眼中的倒影异常清晰。
直到程少轩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阿染,我对你从来都是认真的!”
林染尴尬地忍不住打了个颤儿。
“少轩,要不先出来再聊。”
叶珩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从电梯外传来,林染又惊了一下,她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认识。
程少轩的眼神终于从林染身上移开转向了电梯外,他看向叶珩的眼神先是愣了一下,仿佛正在脑海中做搜索,终于,他想起来了,叫出了他的名字“叶珩!”,随即他跨出电梯故作亲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又来玩吗?”
“来见个朋友。”叶珩敷衍地回道。
“你这胳膊怎么回事?有谁能伤到你啊?”
“意外,喝醉了,不小心撞了。”
“这是喝了多少……”
趁着两人寒暄之时,林染悄无声息地走出了电梯,快步朝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这是她摆脱程少轩的好时机,然而,她只走了几步便顿住了脚步,因为她从程少轩口中听到了一个名字……
“珩总,是不是来找秦希的,我刚刚可在上面看到她了。”
林染的猛地回头看向了叶珩,叶珩恰也看了她一眼,却慌乱地没敢停留。
“我不是来找她的,我们早就分手了。”叶珩忙着撇清。
“好了好了,不用解释,”我认识你们那时候,你就是心口不一,嘴上说着不在乎人家,进了酒吧转头就心急火燎地把她单独拉进包房,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你别胡说八道,”叶珩更慌乱了,“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都懂都懂,赶紧上去吧,别让她等着急了。”程少轩将他往电梯口的方向推搡了一下。
林染像吞咽了一整个柠檬似的,每呼吸一次,都有酸水迸进胸腔里,酸的她怒火中烧,她气呼呼地望着叶珩,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这憋闷酸楚的感觉持续了一路,直到回到家洗完澡仍没有消散。
这种滋味林染并不陌生,高二那年,他们学校接待了来自加拿大的一行学术交流团,叶珩和高三的一位学姐被选出来做为讲解员,学术团抵达的那一天,蒙蒙细雨中,叶珩同那位学姐共撑一把伞,与到来的国外学生们用流利的英语谈笑风生,彼时,那般配模样刺得她的心生疼。
她明白,这种感觉叫做“嫉妒”,她喜欢的,她想要的,却被别人所拥有……
林染拉开了抽屉,拿出一副用木框裱好的水彩画儿,那是一个少年凌空跃起的背影,而他抛出去的篮球已然稳稳地落入了篮筐中,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红色的球衣那个大大的背号“7”显得格外耀眼,叶珩说那是他最喜欢的幸运数字。
这是她高一时画的,那年有一个叫做“风采校园”的绘画比赛,班主任让她出一幅作品,于是那天下午的自习课时她来到了操场,在正对篮球场的看台上找了个清静的位置坐下,那时校篮球队正在训练,备战下个月的市级联赛,十几个高高帅帅的男生在球场上嬉笑打骂,奔跑腾跃,在那些起伏的身影中,林染第一眼便看到了叶珩,自此再移不开半分。
那天晚上放学后林染熬夜到凌晨两点画下了这幅画,起初她是要画他的正面的,可他的眉目从她的笔中流转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却怕了,于是,她将那张未完成的画纸慌乱地收进了抽屉的最深处,转而又铺开一张新的画纸,画下了他的背影。
她参赛的作品本来是那天操场上的全貌图,可惜被方楚月给撕掉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将他的背影图交上去,却意外的得了一等奖,颁奖那天她忐忑地拿着那幅画站在领奖台上,她不是紧张,只是怕她的心思被人看穿。
在医院的那个晚上,她本想把这幅画做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画纸上是他热烈肆意的模样,她想告诉他,他一直都很好,可终究,她还是退缩了。
林染深深叹了一口气,八年了,她竟然因为同一个人再一次被这种叫做“嫉妒”的恶劣情绪撕扯,这一瞬间她的理智突然全部崩塌,她想不顾一切地跑到他面前去求证一个答案,她自私的想把他锁进自己的人生里,再不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