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展结束后的清晨，江宸被窗外窸窸窣的响动惊醒。推开门，陆弘廷正蹲在木屋前的雪地上，用树枝在冻土里刨出浅坑，将几株裹着棉絮的树苗轻轻放入。晨雾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随着他抬头的动作簌簌掉落。
"保护区要补种红松，我领了几棵回来。"陆弘廷拍掉手套上的泥土，目光扫过江宸单薄的睡衣，"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话音未落，他身上的迷彩外套已经披在了江宸肩头，带着体温的布料裹住清冽的晨风。
江宸低头摩挲着外套边缘的磨损痕迹，突然想起展览上那张照片引发的争议。有人说两个男人并肩守望的画面太过温情，冲淡了野生动物保护的严肃主题；也有人猜测这背后藏着超越友情的情愫。他当时只是笑着把评论区关掉，却在深夜反复查看手机里存着的、陆弘廷熟睡时的侧影。
"在想什么？"陆弘廷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江宸弯腰帮忙扶正树苗，冻土硬得像铁块，每刨一下都震得手腕发麻。陆弘廷见状将他拉开，铁锹在晨光中划出银亮的弧线，几下就破开坚硬的土层。
"你总把重活都揽过去。"江宸蹲在旁边往树坑里填土，指尖触到湿润的腐殖质，"就像那晚...如果不是你..."
"说什么傻话。"陆弘廷突然打断他，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你不是也用相机砸了那帮家伙？要不是你跑得快，我躺在医院都不安心。"他起身拍了拍裤腿，却在转身时踉跄了一下——偷猎者留下的旧伤，每逢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江宸眼疾手快扶住他，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陆弘廷后颈淡淡的松针香气混着消毒水味道，让江宸想起那个在救助站的夜晚，暖黄灯光下对方专注包扎幼崽的侧脸。
"陆弘廷，"江宸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你说雪原是你的家..."
"现在也是你的家。"陆弘廷突然转身，目光比长白山的冰雪更澄澈，"自从你留在这里，每次巡逻回来看到木屋亮着灯，就觉得连暴风雪都没那么冷了。"
远处传来幼鸟的啼鸣，新栽的树苗在晨风中轻轻摇晃。江宸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却见陆弘廷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来是几片风干的白桦树皮，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小东北豹的爪印。
"这是它离开那天，我在林子里捡的。"陆弘廷的手指抚过树皮上的纹路，"本来想做成标本寄给你，但后来...就舍不得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风里。
江宸伸手握住那几片树皮，感受到陆弘廷掌心传来的温度。远处传来保护区的警报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这份守护雪原的使命，早已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缠绕在一起。
"该去巡逻了。"陆弘廷弯腰拿起铁锹，却被江宸拉住手腕。晨光穿透林间缝隙，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金边。
"等巡完回来，"江宸望着对方被风吹红的脸颊，"我们把这些树苗都种完吧。等它们长成参天大树，说不定小豹子带着它的孩子，还能在树荫下乘凉。"
陆弘廷的眼睛亮起来，像雪原上跃动的星火。他点点头，转身走向停在木屋旁的越野车。江宸举起相机，镜头里的男人背影挺拔如松，朝阳将他的轮廓勾勒成温暖的金色。快门按下的瞬间，江宸知道，这张照片永远不会出现在展览上——因为它属于这片雪原，属于他们共同守护的，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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