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结冰的碎石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江宸抱着相机坐在副驾驶,视线却总不自觉地往身旁飘。陆弘廷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虎口处还留着之前挖树坑时蹭破的结痂,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在看什么?"陆弘廷突然开口,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江宸慌忙转过头,窗外的白桦林飞速后退,枝头积雪簌簌掉落。他摸到口袋里那几片白桦树皮,触感粗糙却带着温度,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巡逻路线经过一处陡峭的山坡,去年偷猎者设下的陷阱虽然早已拆除,但满地狼藉的痕迹仍未完全消退。陆弘廷停下车,拿着工具仔细检查周边,江宸则举着相机记录沿途状况。寒风卷起雪粒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他裹紧身上带着陆弘廷气息的外套,突然想起展览时那些刺耳的评论。
那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关闭评论区,可心底某处却在悄悄生长出期待。期待陆弘廷不经意间的触碰,期待深夜值班室里两人肩并肩看监控的时光,更期待这片雪原上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过来。"陆弘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江宸小跑过去,发现他正蹲在一块巨石旁,手电筒的光束照亮岩石缝隙里蜷缩的身影——是只受伤的小狐狸,后腿被兽夹夹得血肉模糊。
"小心。"陆弘廷伸手拦住想要靠近的江宸,从背包里取出手套和止血绷带。他动作轻柔却熟练,一边安抚着挣扎的小狐狸,一边小心翼翼地取下兽夹。江宸蹲在旁边打着手电,看着陆弘廷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突然觉得这一刻的他比任何照片都要动人。
处理完伤口,陆弘廷将小狐狸放进特制的笼子里。"带回去养几天,等伤口愈合再放归。"他直起腰,却因蹲得太久有些踉跄。江宸连忙扶住他,这次陆弘廷没有躲开,反而顺势靠在他肩头,呼吸扫过江宸耳际:"有点累。"
回程的路上,小狐狸在后排笼子里发出微弱的呜咽。陆弘廷开着车,突然说:"其实那天展览结束,我看到你反复看手机了。"江宸浑身一僵,握着相机的手渗出薄汗。"我...我只是..."
"我也看了。"陆弘廷打断他,声音很轻,"看你拍的那些照片,看你在评论区默默反驳那些难听的话。"他侧头看了江宸一眼,目光里有江宸从未见过的温柔,"江宸,雪原很大,大到能藏住很多秘密。"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江宸心底激起千层浪。他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保护区监控室传来消息,红外摄像头捕捉到疑似偷猎者的踪迹。陆弘廷立刻加速,越野车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弧线。
抵达现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打着手电在林间搜索,陆弘廷走在前面,江宸紧随其后。月光透过树枝洒下,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突然,陆弘廷抬手示意停下,低声说:"前面有动静。"
他们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借着月光,江宸看到不远处有个黑影正在鬼鬼祟祟地移动,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工具。陆弘廷做了个手势,两人兵分两路包抄过去。就在即将靠近时,黑影突然转身,手电筒的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谁?!"那人慌乱地举起手中的东西,竟是一把猎枪。江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举起相机挡在身前。千钧一发之际,陆弘廷猛地扑过来,将他扑倒在地。猎枪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刺耳,惊起一群飞鸟。
等偷猎者被闻讯赶来的同事制服,江宸才发现陆弘廷的手臂被弹片擦伤,鲜血渗进衣袖。"没事吧?"他颤抖着声音问,眼眶发烫。陆弘廷笑着摇摇头,却在江宸查看伤口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这次换你救我了。"
回程的车上,江宸小心翼翼地给陆弘廷包扎伤口。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小狐狸偶尔发出的叫声打破沉默。包扎完,陆弘廷突然握住江宸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绷带传来:"江宸,等春天来了,我们一起去看小豹子好不好?"
江宸抬头,车灯照亮陆弘廷的侧脸,那上面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与期待。他点点头,另一只手轻轻覆在陆弘廷手背上。车窗外,风雪依旧,可车内却温暖如春。远处的雪山在月光下闪着银光,仿佛在见证着这份在雪原上悄然生长的情愫。
回到木屋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江宸看着陆弘廷熟睡的侧脸,轻轻取出相机。镜头里,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光,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快门声轻响,江宸将这张照片存入相册,取名叫《家》。他知道,这片雪原早已不再只是工作的地方,而是他与陆弘廷共同的归宿,是他们用生命守护的,最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