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弘廷从剧痛中惊醒时,发现自己正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低头,看见一双缠着绷带的手——这根本不是他的身体。雕花木窗外飘进陌生的檀香,铜镜里映出张苍白消瘦的脸,额角还凝结着干涸的血迹。
"三少爷,您终于醒了!"丫鬟举着药碗冲进来,"江公子在祠堂跪了三个时辰,说不等到您消气就不起来。"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侯府庶子,而"江公子"江宸,正是原主欺男霸女的头号帮凶。三天前两人在烟花巷争风吃醋,原主被推下石阶摔破了头,此刻江宸跪在祠堂,怕是怕他醒来后算账。
陆弘廷捏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到祠堂,透过门缝看见江宸单薄的身影。月光泼在那人雪色长衫上,后颈有道狰狞的鞭痕,显然是受罚留下的。记忆告诉他,这伤痕来自原主的任性——只因江宸不肯替他顶罪。
"进来吧。"陆弘廷推开门,江宸惊愕抬头的瞬间,他差点被那双盛着碎星的眼睛晃了神。记忆里嚣张跋扈的世家子,此刻睫毛上还沾着泪珠:"阿廷,我不是故意的......"
这句话让陆弘廷呼吸一滞。他突然注意到江宸袖中露出的半卷医书——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浪荡子连《百家姓》都背不全。深夜的祠堂里,江宸低声坦白:"我想考太医院,可父亲说只有攀附侯府才能出头......"
从那天起,陆弘廷开始悄悄改变原主的人生轨迹。他辞退恶仆,关闭赌场分号,却在书房发现江宸留下的字条:"你若真转性,明日巳时来城郊破庙。"
破庙里堆满草药,江宸正给流民包扎伤口。看见他到来,那人将沾满血污的帕子塞过来:"学着点,这才是世家子该做的事。"陆弘廷第一次发现,江宸认真的模样像极了他前世在医院实习的样子——他本是急诊科医生,却因一场意外穿越至此。
日子在草药香与账本间流逝。陆弘廷教江宸现代急救知识,江宸则教他权谋之道。某个雨夜,江宸发着高烧说胡话,滚烫的手抓住他的衣袖:"阿廷别走......我只剩你了......"陆弘廷用湿帕子给他降温,突然发现自己对这具陌生的身体产生了眷恋。
变故发生在秋猎场上。太子的马突然受惊狂奔,陆弘廷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拉住缰绳。混乱中箭矢破空而来,江宸扑过来将他护在身下,血染红了整片白桦林。
"别睡!"陆弘廷按住他胸口的伤口,颤抖着撕开衣襟。江宸却笑着擦掉他脸上的血:"原来你会怕......"染血的手指抚上他的眉眼,"其实我早发现了,你不是那个骄纵的阿廷......"
太医们束手无策时,陆弘廷翻出藏了半月的抗生素。当江宸在昏迷三天后终于睁眼,两人在床前相视而笑。晨光里,江宸的指尖划过他手背的旧疤——那是陆弘廷为救流民被山贼划伤的,这具身体的原主,永远不会为别人流血。
次年春闱,江宸高中三甲。金銮殿上,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请求外放行医。陆弘廷站在送别的长亭,看着那人的马车渐行渐远,怀中揣着江宸留下的信:"待天下无疾,定当归去寻你。"
深夜,陆弘廷在灯下整理医案,忽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江宸浑身是雪闯进来,发髻凌乱却笑得灿烂:"太医院那些老头子说我胡闹,我就说要回来找个更胡闹的人。"
窗外的雪落得更急了,两人在跳动的烛火下相视而笑。陆弘廷知道,这一世的错位人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最圆满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