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雾,洒在医馆新添的竹篱上。陆弘廷俯身查看药圃里新栽的曼陀罗,指尖拂过沾着露水的叶片,忽然听见后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他快步绕过回廊,只见南疆少女阿月正红着脸蹲在地上,青纱裙摆沾满药汁,面前散落着摔碎的陶碗和未研磨完的朱砂。
“师父!这蛊虫粉末遇水就凝结,根本没法入药!”阿月攥着沾满药粉的帕子,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她入山学艺已三月有余,可南疆巫蛊之术与中原医术的差异,常让她急得眼眶发红。
陆弘廷拾起半片陶碗,指尖摩挲着粗糙的陶纹:“你忘了前日教你的‘水飞法’?”他舀起一瓢井水,将朱砂粉缓缓倒入,“蛊虫喜燥恶湿,以水制粉,既能化解毒性,又能让药力更细腻。”说话间,浑浊的粉水渐渐沉淀,水面浮起层淡红的薄膜。
阿月眼睛一亮,忽然指着沉淀池惊呼:“有东西在动!”只见几缕银丝般的蛊虫从朱砂中钻出,在水面扭动成诡异的图案。陆弘廷脸色骤变,抄起铜勺将蛊虫舀起——这些蛊虫竟能与药材共生,若不慎入药,后果不堪设想。
“是寄魂蛊。”江宸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手中捧着本破旧的《巫蛊志》,书页间夹着干枯的曼陀罗花瓣,“南疆巫术中,此蛊用于操控死物,唯有至阳之物能破。”他望向天边翻滚的乌云,山雨欲来的潮气裹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
当夜,医馆被火把照得通明。陆弘廷将掺了雄黄的艾草堆在药圃四周,阿月手持巫杖念念有词,杖头铜铃震出细密的波纹。突然,药圃里的曼陀罗无风自动,叶片扭曲成狰狞的面孔,泥土中钻出无数僵死的田鼠,空洞的眼窝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银丝蛊。
“点火!”江宸将火把掷入草堆,烈焰瞬间吞没鼠群。蛊虫遇火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黑色烟雾腾空而起。陆弘廷却盯着烟雾凝结的方向,瞳孔骤缩——那些烟雾竟在空中聚成模糊的人脸,正是三个月前病逝的老猎户!
“他临终前将魂契给了巫女......”阿月声音发抖,“南疆有术,可借将死之人魂魄炼蛊。定是有人不愿我们破解噬髓蛊的秘密!”话音未落,后山传来凄厉的狼嚎,数十匹眼睛泛着幽绿的狼冲破雨幕,利爪上缠绕着银丝蛊。
江宸抽出腰间软剑,剑锋挑着燃烧的艾草:“陆兄,你守药圃!阿月,结巫蛊阵!”雨幕中,剑光与巫火交织,狼尸堆积成小山,可蛊虫却源源不断从尸体中爬出。陆弘廷突然想起《南疆异闻录》里的记载,抓起药杵捣碎药柜最底层的玉髓瓶——那是用十年朝阳晒制的琥珀粉。
琥珀粉洒向空中的瞬间,烟雾人脸发出惨叫,银丝蛊如同被无形大手碾碎。黎明时分,最后一只狼倒在血泊中,阿月瘫坐在泥地里,巫杖上的银铃已碎裂大半。江宸擦去剑上黑血,望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看来,我们动了不该动的人。”
陆弘廷捡起半片刻着古老图腾的陶片,那是从狼尸爪下找到的。陶片边缘的锯齿状纹路,与他记忆中江南某座古墓里的青铜器纹饰如出一辙。山风卷起他鬓角的白发,远处传来惊蛰后的第一声春雷,惊飞了栖息在药圃的白鹭。这场横跨南北的蛊术较量,似乎才掀开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