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晞：谈判

侯明昊与曾舜晞离开茶室时，晚霞正将玻璃幕墙染成琥珀色。温铭志望着两人并肩远去的背影，指尖轻轻叩击着窗台，心中已有成算。这场博弈，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

送走两人后，温铭志按响内线电话："张叔，备车，去外滩的衡宇律所。"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写字楼地下车库，司机老张熟稔地替他拉开后座车门。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温铭志靠在真皮座椅上，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两本黑色账本——一本记录着他从十岁起参加国际竞赛的奖金、商业模拟比赛的分红；另一本扉页标注"股市操盘记录"，密密麻麻的K线图旁写满批注，最新一页显示着他通过波段操作积累的800万收益。

2015年5月夏初，上海某间挂满隔音板的会议室里，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将暑气隔绝在外。16岁的温铭志身着剪裁合身的藏青色西装，笑着把保温杯推给对面的陈叔。保温杯上印着卡通小熊，是妹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陈叔，特地给您泡了您最爱的普洱。"他晃了晃两本账本，"这次找您，想用自己攒的钱干件大事。"

陈律师摘下金丝眼镜，用软布仔细擦拭镜片，神色却严肃起来："你是说黑金那两个艺人？阿铭，你太冒险了。"他翻开温铭志递来的方案，眉头越皱越紧，"1200万不是小数目，就算你有积蓄，把全部身家押在两个新人身上？万一他们水土不服，或者黑金使绊子......"

"陈叔，您看这个。"温铭志利落地调出数据，"侯明昊在SM训练时的体能数据，在同期练习生里排前三；曾舜晞的镜头表现力，连电视台的导演都私下夸过。"他手指划过屏幕上的舆情分析，"而且黑金内部资金链断裂，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机会是机会，但风险也实实在在。"陈律师敲了敲桌面，"分期支付的方案看似灵活，可一旦后续版权分成出问题，星耀刚起步的现金流根本撑不住。还有对赌协议，你设定的300%增长目标，是不是太乐观了？"

温铭志沉默片刻，认真道："不瞒您说，我观察他们半年了。明昊每天加练到凌晨，舜晞自费找老师打磨演技，这样肯吃苦的艺人值得赌。"他翻开另一份文件，"我已经联系好几位圈内前辈，他们愿意以顾问身份指导新人。而且天盛集团的注资，能极大缓解资金压力。"

陈律师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你这性子，跟你爸年轻时一样倔。"他拿起笔开始批注合约，"条款得再细化，特别是解约金的支付条件，还有艺人违约的追责机制......我知道你重情义，但商场不是讲感情的地方。"

"谢谢陈叔。"温铭志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您说的我都记着。其实我也怕输，但如果因为害怕就错过好苗子，才是真正的损失。"

"行了，少给我灌鸡汤。"陈律师板着脸，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谈判时我会全程盯着，要是聂心远敢玩阴的，叔帮你怼回去。"

旋转门缓缓转动，温铭志与陈律师踏入黑金经纪大厦的瞬间，前台打印机的嗡鸣声戛然而止。戴着黑框眼镜的员工捧着文件僵在原地，茶水间飘出的咖啡香气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走廊转角处，几个练习生扒着门缝张望，其中染着蓝发的少年压低声音："就是他？看着比我们还小......"

电梯升至17楼，金属门开合的轻响惊动了正在拍摄宣传片的团队。打光灯将温铭志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侧身避开轨道摄像机，西装袖口扫过堆放在墙角的廉价练习服——那些泛白的衣领和磨破的肘部，与不远处悬挂的尚雯婕巨幅海报形成刺眼对比。一位场务举着反光板呆立当场，任由阳光在温铭志胸前的星耀传媒徽章上折射出细碎光芒。

"聂总在等二位。"秘书推开会议室雕花木门时，隔壁编曲室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温铭志瞥见门缝里闪过一抹橙色衣角，紧接着是压抑的咒骂："这破键盘又失灵！"陈律师下意识挡在他身前，却被少年用眼神制止。两人踏入会议室的刹那，隔音玻璃外正巧掠过侯明昊抱着吉他疾走的身影，他脖颈处还贴着止痛膏药。

谈判桌表面泛着冷光，聂心远斜倚在真皮座椅上，指间的雪茄腾起袅袅青烟："温少，侯明昊和曾舜晞的培养成本可不是小数目，就凭你带来的几张废纸，也想撬我的墙角？"他将一份盖着黑金印章的合同甩在桌上，纸张边缘擦过温铭志手背，留下一道红痕。

温铭志不动声色地翻开黑色文件夹，陈律师同步打开投影仪，天盛集团的撤资意向书在幕布上投下巨大阴影："聂总，贵公司筹备的《明日偶像》项目，若失去天盛3000万注资，恐怕连下个月的场地租金都难以支付。"他指尖划过财务报表上的赤字，"况且，根据《演艺经纪合同纠纷司法解释》，艺人连续六个月未获得约定资源，已构成根本违约。"

聂心远的瞳孔骤然收缩，雪茄灰掉落在定制西装上："你！这些资料从哪来的？"

"重要的不是来源，而是利益交换。"温铭志将注资协议推过去，"星耀传媒注资3000万，换取两位艺人的自由身，同时承担项目20%的风险。作为交换，我们需要版权收益分成和后续艺人商业活动的优先合作权。我不否认自己有私心，星耀现在需要能扛得起项目的艺人，而你们有这个潜力。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公司账上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1200万解约金已经是能承受的极限，分期支付也是为了保证公司现金流不断裂。"

"白日做梦！"聂心远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险些跌落，"解约金至少3000万，一分不能少！"

陈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如淬了冰："聂总应该清楚，若我方将贵公司克扣艺人酬劳、擅自挪用培训基金的证据提交给广电总局......"他故意停顿，观察到聂心远握雪茄的手微微发抖，"更何况，据我们了解，尚雯婕解约官司的赔偿金，已经让贵公司现金流濒临断裂。"

会议室陷入死寂，只有空调外机发出低沉的轰鸣。温铭志取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聂心远与财务总监的对话在室内回荡："先拿新人的通告费垫上......反正他们不敢闹"。侯明昊母亲在电话里的啜泣声清晰可闻："我们真的没钱续租了......"

聂心远的脸色由红转白，突然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狠狠砸向墙面："算你狠！1500万解约金，版权分成降到15%，否则免谈！"

"1200万，分期支付，25%分成。"温铭志将笔递过去，"聂总，这是最后的底线。我已经将两位艺人加入公司艺人档案，精确记录签约时间与发展历程。"

笔尖悬在合同上方三分钟，聂心远终于泄了气，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温铭志接过文件时，听见走廊传来压抑的抽气声——侯明昊和曾舜晞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曾舜晞的手指死死抠住门框，而侯明昊别过脸，偷偷抹了把眼睛。

"两位的合约已经生效。"温铭志走到门口，一手轻轻拉住侯明昊有些发颤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曾舜晞冰凉的手指，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去，"我不跟你们说漂亮话。星耀需要你们红，你们需要机会，这就是我们合作的基础。"说着，他掏出手机，"来，咱们先加个微信，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我的朋友圈会发些行业动态和学习资料，你们平时也可以多看看。"

侯明昊和曾舜晞连忙掏出手机，扫码添加了温铭志。温铭志迅速将两人拉进一个名为"星耀未来"的微信群，里面已经有经纪人、宣传团队和培训老师。"这是你们的专属工作群，每周一晚上八点开视频例会，汇报进度和需求。另外，公司给你们安排了三个月封闭培训，课程表稍后会发在群里，每天的训练时长、饮食搭配都会严格记录，别想着偷懒。"

他转身时，正对上聂心远阴沉的目光，少年微微扬起下巴，将会议室的门重重合上，隔绝了屋内愤怒的咆哮。

穿过走廊时，练习生们纷纷从门缝里探出头，看着温铭志带着两人走向电梯。曾舜晞低头看着自己磨破的运动鞋，而侯明昊摸着口袋里皱巴巴的租房合同，眼眶再次泛红。

黑色商务车停在大厦门口，司机老张早已打开车门。温铭志让两人先上车，自己则站在路边，在微信上给助理发了条消息："启动艺人安置方案，把准备好的公寓钥匙和生活用品送过去。另外，联系安保公司，给他们住处安装24小时监控，最近私生饭猖獗，安全问题不能马虎。"上车后，他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他们："先喝点水，别太激动。这几天好好休息，调整下状态，公寓那边生活用品都齐全，经纪人明天会带着工作安排和微博运营方案找你们。公司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专业表演老师、声乐老师，试镜机会也安排好了，但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们自己。丑话说在前头，资源给了，要是抓不住，公司也不会一直等。"

侯明昊握着矿泉水瓶，声音有些哽咽："我明白，我们不会让你失望。"

"不是不让我失望，是别让自己后悔。"温铭志看向车窗外渐暗的天色，霓虹初上，"接下来会有专业老师指导表演、声乐和形体，公司给你们争取到了《青春方程式》的试镜机会。不过这部剧竞争激烈，投资方塞了不少关系户，你们得做好充分准备。微博运营团队已经就位，不会给你们立虚假人设，只会基于你们真实的性格和经历做推广。但观众买不买单，最终取决于你们的实力。对了，微信上有什么行业相关的文章或者疑问，也欢迎随时和我交流。"

曾舜晞盯着手中的水，突然笑了："这种直白的话听着倒舒服，总比画大饼强。有你微信在，感觉踏实多了。"

"那就好好干。"温铭志的手机在微信上震动起来，是助理发来消息，公寓里的生活用品已全部安置妥当，经纪人团队也已待命，"今晚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我们各取所需，合作共赢。另外，明天早上十点，我会带你们去见《青春方程式》的选角导演，别迟到。"

车子缓缓驶入车流，温铭志望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黑金经纪大厦，在微信备忘录里又添了一条提醒："彻查艺人过往合约纠纷，建立权益保障机制。另外，跟进天盛集团注资流程，确保资金按时到账。"副驾驶座上，陈律师看着少年认真操作手机的侧脸，笑着摇了摇头——这个16岁的老板，果然把生意和人情都通过小小的微信串联得清清楚楚。

张黎初(ฅ´ω`ฅ)已阅留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