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在下属敲键盘展示提案的时候喊:“稍等一下”,随即起身为睡着了的陈屿盖上外套,再回来说一句:“不好意思,请继续。”会在听下属喋喋不休说想法时,脑子一边思考着,手一边在下面偷偷捏着陈屿的手指,也会在陈屿睡醒睁开眼睛时,凑到他面前问他“冷吗?要喝水吗?”,全然不管此刻有旁人看着我。
等到办公室没人了,我就会和陈屿挤到椅子上,将他抱起来坐在我的腿上,用脸蹭蹭他的脸,刚睡醒,红红的,还带点温热的脸,然后忍不住亲好几口。
在知道他耳朵听不见的时候,他不想因为肿瘤拖累我,急着与我撇清关系,那时我不明所以,只当他心有苦衷却不愿与我分享,因此捉弄过他很多次。
我凑到他耳朵边说一句话,气息吐在他的耳廓,当他抬头询问我在说什么时,我总是不告诉他。
这天我哄他睡着后,偷偷溜去书房办公。
可能是睡眠浅,也可能是每天睡得多了,他没一会儿就醒了过来,趿着拖鞋来书房找我。
听到动静后,我从电脑屏幕里抬起头,见他走过来,挪着椅子后退一步,向他张开手臂。
他便如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样扑到我怀里。
我轻柔地顺着他的头发,安抚着说:
“醒来找不到人着急了吧?”
他的眼睛落在我的唇上,缓了一会儿,摇摇头。
“我知道你在这里。”
把他抱起来坐在我腿上。我一只手敲键盘,一只手搂着他。
“休息一会儿吧,我搂着你。”
他把脸颊贴近我的胸脯,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又抬起头来蹭蹭这儿蹭蹭那儿,最后摸索到我耳朵边,轻声叫了一声:“老公。”
我的心都化了。
吻了吻他的头发,我将他抬高,低头与他对视。
“宝宝。”
我戳戳他的耳朵。
“宝宝听得到吗?”
他摇摇头。
“那,我爱你。”
我温柔地笑着,低头吻他。
他开始执着于从我嘴里听到那三个字,我也毫不吝啬地向他表达爱意。
为之前捉弄他的弥补,也为这仅剩的能相互依偎的时光。
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听到他噔噔噔跑过来。
跑得那么快,那么有活力,让我都感觉有点恍惚。
我转过身,稳稳地接住他。
他迅速挣脱开我的怀抱,眼睛盯着我的嘴唇,似乎很紧急地在等待我说什么。
他笑着,眨着亮亮的眼睛,指着自己的耳朵说:“我现在能听见。”
我很快懂了他想要什么,搂住他的腰,这次不再是面对面通过唇语交流,我低下头贴近他的耳侧说:“我爱你。”
是切实的音波通过我的身体,进入到他的。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爱你一万遍。”
他的眼眶几乎瞬间红了,
“我也爱你。”
接着又说:“你再多说一点,趁我还能听到。”
他的耳朵自两年前有失聪的迹象开始,知道今天已经几乎完全听不到声音,如今能听到,是破天荒的运气。
这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这个世界带给他的最后一次明亮,从我口中听到的最后一次“我爱你”,最后一次听到我的声音。
“我知道。”
“我爱你,永永远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