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喂完,我始终没有与他对视,没有交谈,没有温和的话语,没有往常如波的眼神。
如同许多情侣都有的冷战那样,我喂完粥出去后待在客厅,很久都没有去看他。
在客厅也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空气中的一点,想一些东西想得出神。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突然,卧室里哐当的声响拉回我的思绪。
我迅速从沙发上起来,快步到卧室,就看见陈屿摔在地板上。
我的瞳孔骤缩,心忽地沉了一下,赶忙过去抱他起来。
“你不叫我,自己乱动什么?”
“我以为你不在。”
以为我不在。
我怎么可能不在,我怎么可能一声不吭丢下他走。
抱他回床上,他问我。
“你生我气了?”
“没有。”
我躲避着他的眼神。
“刚刚在处理事情。”
我出去拿了医药箱。
“磕着哪了?我看看。”
“床这么低,怎么会突然摔倒?”
“没看清脚下。”
“起床想干什么来着?”
“喝水。”
我看了看他,出去倒了一杯水回来看他喝下。
“生什么气了?”
“有什么事就说明白吧,再不说我都听不着了。”
我抬头盯着他,语气带着警告的意味:
“别说这样的话。”
我接着翻来覆去看他的腿检查伤痕。
“没什么好生气的,你只是不爱我而已,又没有做错什么。”
他在我头顶深吸一口气,连带着胸腔微微颤抖。
“我没有不爱你。”
“没有那么爱我。”我停下涂抹药膏的手,直视他。
“你自己自由了,潇洒地选择了死亡,你丝毫不在意我,不在意我会怎么样。”
顿了顿,我尽力忍住心中的苦涩,
“还是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你觉得我会轻易离开你,把你丢在家里不管?还是你觉得,你的死对我来说跟一只小猫小狗的死没区别,你觉得我不会伤心?”
话头到了这里,便越说越起劲,轻易止不住。
“你爱我什么?爱我处处顺从你,舍不得伤害你,所以你就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处处榨取我的好处是吗?”
我用“榨取”这个词,确实是言重了,他听了也觉得不舒服。
“我没有,你别这么说。”
“那你死了?我怎么办?”
对视良久,我再次冲动地开口:
“我跟你一起……”
话没说完,被他伸过来的手堵住嘴巴。
“这种想法你想都不要想,李嘉凛,你还有父母,你还这么年轻。”
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我也是真真切切地不想和陈屿分开。
我拨开他的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眼含热泪,看着他的脸,我无可奈何地笑了。
“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呢?我们本该在一起。”
“没有什么本不本该,既来之则安之。你听我的就好,等我死了,你好好接管家里的公司,找一个喜欢的妻子,再生下一个或两个孩子,过你应该过的生活,把我留在过去。”
眼泪重重地从我脸上滑落,我急迫地摇头。
“我不要……”
“你爱我,就听我的。”
眼前模糊成一片虚影,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紧握着攥在手里的那只手,固执地摇头。
“你为什么要得这样的病?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我不想你离开,我就要你好起来,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只有在切实的灾难到来的时候,人类才能真正感受到力量的渺小。譬如此刻,我除了责怨天地命运,其他什么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