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病很危险,即使去治也不一定会治好。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他慢慢摸着我的头。
“你要能接受这个现实。”
他的生命像流沙一般逝去,我愈发觉得抓握不住。
先是耳朵听不见,到后来有时候会失明。
面对这些,相较于我患得患失的表现,他反而显得十分坦然。
我将所有东西都放到一边,每天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每每感受到他的生命在我手中一点点地溜去,我都觉得痛心。
他坐在我怀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本来已经失去了你的声音,现在快要连你的样貌都失去了。”
说着将手抚上我的侧脸。
“应该再多看一点。”
我看着他,眼里不自觉噙满了泪水。
“你这样让我很惶恐。”
“为什么?”
我无奈又自嘲般地笑了笑,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为什么?”
我动了动腿,晃了晃他的身体:“你说为什么?”
“现在变成这样,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办?”
他讨好般地冲我笑笑,不回答,也没法回答。
我更紧地抱住他,心口强烈的情感仿佛能把胸腔震碎。
“你知道我多想把你揉碎,融进我的身体里,带着你活。”
“真的那样就好了,听起来比现在这样活着轻松得多。”
这天,我们和往常一样,在沙发上抱在一起。他从沙发上站起,却突然腿一软,又躺倒在沙发上。
我的心颤了颤。
“怎么了?”
“没事,坐太久了,腿麻了。”
我没有选择搀扶他,只是待在原地。
于是就看到他第二次,第三次尝试从沙发上站起来时,都没有成功。
“陈屿……”
我不自觉地喃喃道。
他双手撑在沙发上,上半身刚抬起来,又因为双腿的无力而摔下去。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现象,也是我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我最终会完全地失去他。
在他又一次尝试站起失败,摔向沙发时,我抱住了他。
他的腿部运动神经受到了影响,下半身没法正常运动。
同先前的症状不同的是,下半身瘫痪意味着失去了自理能力,或许是因为这一点,陈屿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伤心。
他躲在我怀里哭着,说是哭,更多地像是逃避,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以后都需要人照顾的事实。
我紧紧抱着他,知道他耳朵听不见,又不抬头,我说话也没有意义,于是只是抱着。
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我同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一吻过后,我捉住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口处。
“什么都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我在你身边。”
可无论我如何安慰,如何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我不介意。
“我们之间什么都做过了,你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我都见过,甚至都吻过,有什么所谓?”
话是这样说,但是每次看到他深受屈辱,忍辱负重的样子时,我都觉得心疼。
谁会不在意呢?他不是单单下肢不能动,他还失聪,失明。试想一个人,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与整个世界隔绝,只能通过触感交流,遇到必需的特殊情况,只能任人摆弄。
任谁也不能泰然处之,那关乎身为一个人的尊严。
他的耳朵已完全没有恢复的时候,只有眼睛有时能恢复光明。
我能做的,只有隐藏好自己的眼泪,在他能看得到的时候,用唇语对他说:
“没关系,我爱你,你不要有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