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棋子

沈娇娇刚要道谢，就见二皇子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枝开得最艳的红牡丹，

“昨日跟你说的《山海经》里‘赤鱬’的故事，你还没听完，今日正好接着说。”

他这话像是故意解围，语气自然，没半分刻意。

皇后见二皇子插了话，也不再追问沈娇娇的过往，转而跟身边的嫔妃聊起了花。

沈娇娇松了口气，跟着二皇子走到花坛边，低声道：“多谢二皇子。”

二皇子摆了摆手，眼神却往凉亭的方向扫了一眼，压低声音：

“皇后今日找你，定是想探你的底。你这初入宫，万事小心，别被人套了话。”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昨日在御花园，你听到‘青牛村’时的反应，我看在眼里。若你想查什么，或许……我能帮上忙。”

沈娇娇猛地抬头看向二皇子，眼里满是震惊——他怎么会知道青牛村？难道他也跟当年的事有关？

她刚要追问，就听凉亭里传来皇后的声音：

“妹妹，快过来看看这株绿牡丹，可是少见的品种呢！”

沈娇娇只好压下心头的疑问，跟着二皇子走回凉亭。

皇后正指着一株墨绿花瓣的牡丹，脸上带着笑意，可眼神却始终在她身上打转。

沈娇娇敷衍地夸了几句，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皇后腰间的玉佩——那玉佩的质地，竟和她袖中那块碎玉一模一样！

她强压着心头的激动，指尖悄悄攥紧了碎玉。

这时，张嬷嬷忽然走上前，对沈娇娇道：

“公主，太后让人来传话，说宫里有点事，让您先回去一趟。”

沈娇娇立刻会意，顺势起身，

“那我先向皇后娘娘告辞了。”

皇后虽有几分不情愿，却也不好阻拦，只能点了点头。

离开御花园的路上，沈娇娇才敢跟张嬷嬷说话，

“方才皇后腰间的玉佩，您看到了吗？您知道那块玉的……”

“老奴看到了。”

张嬷嬷打断她的话，压低声音，

“那块玉佩是前朝贡品，当年一共做了两块，一块在皇后手里，另一块……至今下落不明。”

沈娇娇脚步一顿，指尖的碎玉硌得手心发疼，

“另一块下落不明？那我这块……”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没说碎玉的来历，张嬷嬷也没追问，显然是遵了太后的意，不多探她的底细。

张嬷嬷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稳，

“太后只吩咐老奴护着您的安全，其他的事，您若想查，得自己留心。宫里的路，旁人没法替您走。”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沈娇娇刚燃起的期待。

她忽然明白，太后的护佑从来都不是明面上的帮扶，不过是在她没栽跟头前，悄悄挡掉些暗箭罢了。

查清青牛村的事，终究还得靠自己。

回到长乐宫偏殿，沈娇娇刚坐下，就见小宫女捧着一个素色布包进来，

“公主，宫外送来的东西，说是给您的。”

她拆开布包，里面裹着一锭银子，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是哥哥沈砚的字迹。

“小妹，哥如今混上了城防营的小队长，往后日子能松快些了。这银子你先拿着，别省着用，好好照顾自己。等哥再攒些钱，就去接你过来住。”

沈娇娇捏着纸条，眼眶瞬间红了。

哥哥还不知道她进了宫，还在想着攒钱接她团聚，可她现在却被困在这深宫，连一封回信都没法寄出去。

她把银子和纸条藏进枕下，指尖反复摩挲着布包的针脚——那是哥哥亲手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藏着最实在的牵挂。

正出神时，外间传来张嬷嬷的声音：

“公主，二皇子派人送了本书来，说是昨日跟您聊的《山海经》，让您闲着时看。”

沈娇娇起身接过书，封面是深蓝色的锦缎，扉页上还贴着一张小笺，写着“赤鱬篇在第三十七页”。

她想起赏花宴上二皇子递来的红牡丹，心跳忽然快了半拍——他解围时的刻意，递书时的细心，似乎都不止是“帮忙”那么简单。

刚把书放在桌上，就见小宫女又进来回话：

“公主，大皇子殿下在正殿求见太后，说是顺路，想过来跟您打声招呼。”

沈娇娇心里一怔——大皇子？昨日御花园匆匆见过一面，他话都没跟她说过两句，怎么会突然过来？

她还没理清头绪，就听张嬷嬷道：

“您先别急着见，老奴去看看情形。”

片刻后，张嬷嬷回来，脸色有些凝重，

“大皇子身边跟着皇后宫里的人，怕是借着看您的由头，来探太后的口风。您出去应付两句就好，别多说别的。”

沈娇娇点头，整理了下衣襟，刚走到正殿门口，就见大皇子站在廊下，手里把玩着一把玉柄折扇，眼神落在她身上时，带着几分探究的笑意。

“沈妹妹今日从御花园回来得早，倒是让本王好找。”

她屈膝行礼，刚要开口，就见皇后宫里的宫女走上前，笑着道：

“公主，娘娘说前几日得了些上好的胭脂，想着您定是用得上，改日让奴婢送过来。”

这话听得沈娇娇心里发沉——此刻递来胭脂，分明是想探自己的态度。

她正想找借口推辞，就听殿内传来太后的声音：

“哀家有些乏了，阿瑶，替哀家送送大皇子吧。”

她应声应下，陪着大皇子往宫门走。一路上，大皇子没提胭脂的事，只随口问了些江南的景致，语气里的试探却藏都藏不住。

直到快到宫门，他才忽然道：

“妹妹若在宫里有什么难处，不妨跟本王说，本王也能替你周旋几分。”

沈娇娇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和，

“多谢大皇子好意，有太后照拂，儿臣没什么难处。”

看着大皇子离开的背影，沈娇娇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好主意，既然这大皇子和二皇子都送上了门，何不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棋子？

沈娇娇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那半块碎玉，眼底的温和渐渐褪去，多了几分清亮的算计。

她转身回殿时，脚步比来时更稳了些——既是棋子主动落盘，没道理不借势走一步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