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青砖地上,映得那摊未干的茶渍愈发刺目。
沈娇娇屈膝行礼的姿势未变,裙摆上的湿意顺着布料蔓延,贴在小腿上凉得刺骨。
皇后见她顺从,眼底的讥讽又深了几分,挥挥手让侍女取来一本泛黄的《女诫》,
“往后每日辰时,你便在此抄写十遍,本宫会亲自查验。若有一笔潦草,就罚你在殿外跪读一个时辰。”
沈娇娇接过书册,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
她清楚,皇后是要借着每日的磋磨,折断她的锐气,更要让宫里人都看清——即便她将成太子妃,也不过是坤宁宫掌心里的玩物。
接下来的半月,沈娇娇每日天不亮就起身赶往坤宁宫。
皇后的刁难花样百出:有时故意在她抄写时打翻墨汁,让她从头再来;有时借口茶水不够热,让她往返御膳房十几次;更甚者,在她跪读时让宫女在旁扇风,冻得她指尖发紫。赵珩几次想来探望,都被皇后以“太子妃需习规矩”为由挡在宫门外。
唯有赵瑜,会在她深夜返回偏殿时,让心腹悄悄送来暖炉和驱寒的汤药,药包上永远压着一张无字的素笺,却让她在寒夜里生出几分暖意。
这日抄写完《女诫》,皇后忽然盯着她腰间的玉佩,语气意味不明:
“你这玉佩样式倒别致,是谁送的?”
沈娇娇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平静,
“回娘娘,是家母遗物。”
皇后冷笑一声,摩挲着自己腰间的香囊坠子,那半块碎玉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哦?本宫这坠子,倒像是能与你那玉佩凑成一对呢。”
沈娇娇垂眸,掩去眼底的锋芒。
她知道皇后是在试探,她强压下追问的冲动,轻声道:
“许是巧合吧。”
皇后没再追问,只是让她退下,临走时丢下一句:
“大婚定在三月后,你且好好准备,别出什么岔子。”
大婚的筹备在皇后的掌控下推进得极快,却处处透着敷衍。
礼服的绣线用的是最普通的丝线,首饰也多是前朝的旧物,连东宫的布置都只草草刷了层漆。但赵珩却没有亏待她,那些金银珠宝如水一半搬入沈娇娇的寝屋,还有很多赵珩自己的产业账本和地契。
沈娇娇看在眼里,却并未声张——她知道,皇后越是怠慢,越说明对方忌惮她,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怠慢中找到破局的机会。
三月时光转瞬即逝,大婚当日,沈娇娇身着红色嫁衣,坐在镜前任由宫女梳妆。
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可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沉郁。
侍女为她插上凤钗时,她忽然摸到袖中那枚刻着“瑜”字的玉佩,指尖微微颤抖。
昨夜赵瑜的心腹送来消息,说赵瑜已查到她哥哥被关押在敌国的一处军营,不日便会派人去救。
可如今她要嫁的是太子,这份牵挂,竟成了最锋利的刀,割得她心口生疼。
“小公主,吉时到了。”
侍女轻声提醒。沈娇娇深吸一口气,抹去眼底的湿意,起身向外走去。殿外,太子赵珩身着蟒袍,笑容灿烂地向她伸出手。
掌心“好感度99”的数字几乎要灼穿她的视线,她强忍着避开的冲动,将手放进他掌心,指尖却冰凉得像块玉。
迎亲的队伍穿过皇宫,锣鼓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可沈娇娇却觉得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她看着路边跪拜的宫人,看着红墙琉璃瓦,忽然想起记忆里青牛村的春天——那时漫山遍野都是油菜花,哥哥会牵着她的手,在田埂上追蝴蝶。
可如今,那片土地早已成了焦土,她的亲人,只剩一个生死未卜的哥哥。
行至坤宁宫门前,皇后端坐在主位上接受跪拜。沈娇娇屈膝时,余光瞥见皇后腰间的碎玉,忽然想起昨夜赵瑜送来的另一个消息:
当年青牛村被屠,是因为皇后怕村里真的出“凤命之女”,威胁到她的地位,而那半块碎玉,本是先皇后的遗物,皇后当年就是靠着这半块玉,污蔑先皇后与外臣有染,才坐稳了后位。
虽然自己最开始就知道皇后屠村的原因,但也只有自己知道,其他知情人早已是枯骨,不过幸好的是,如今赵瑜也查到了。
“太子妃起身吧。”
皇后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沈娇娇起身时,故意脚下一绊,身体前倾,指尖“不小心”勾到了皇后的香囊。
只听“啪嗒”一声,香囊坠子掉在地上,那半块碎玉滚到沈娇娇脚边。她顺势弯腰去捡,将两块碎玉拼在一起——切口严丝合缝,连玉上的纹路都完美契合。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两块碎玉上。皇后脸色骤变,厉声喝道:
“大胆!竟敢冲撞本宫!”
沈娇娇握着碎玉,缓缓起身,眼神锐利如刀,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开口:
“娘娘,这半块玉,是先皇后的遗物吧?当年您靠着它污蔑先皇后,如今又拿着它,掩盖您屠村的罪行,您就不怕亡魂来找您索命吗?”
皇后猛地拍案而起,手指着沈娇娇,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你……你胡说八道!”
可她的慌乱早已落在沈娇娇眼中,沈娇娇没有再逼问,只是将碎玉收好,对着皇后屈膝行礼。
“娘娘,吉时已到,儿媳该去东宫了。”
转身离开坤宁宫时,沈娇娇能感觉到背后皇后怨毒的目光,可她的脚步却异常坚定。她知道,今日这一闹,让她的阴谋露出了一角。
而她嫁入东宫,不过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她要借着太子妃的身份,一步步查清真相,为青牛村的人报仇,更要救回哥哥,让所有罪恶,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东宫的红烛燃得正旺,沈娇娇坐在婚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轻轻抚摸着掌心的碎玉。她知道,赵瑜此刻或许正在宫墙外看着她,而她的哥哥,也在等着她去救。
这场大婚,于她而言不是终点,而是她复仇之路的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