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室的白炽灯管发出细微嗡鸣,韩深盯着解剖台上那具苍白的躯体,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林牧野教授的银发还保持着溺水时的姿态,像一丛冻结的浪花。
"肺叶纤维化程度符合水泥粉尘沉积特征。"陈牧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探入胸腔,金属器械碰撞声在凌晨三点的停尸间格外清脆,"和十年前那些尸体一样。"
韩深握紧的拳头抵在解剖台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不锈钢板。三天前的退休仪式上,导师还站在礼堂追光灯下朗诵《论法的精神》,稿纸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发卷。而现在那些曾执笔签发过七百二十份起诉书的手指,正泛着尸斑特有的青灰。
"死亡时间确定是23号下午两点?" "监控显示他两点零五分走进滨江公园。"陈牧举起脾脏切片对着灯光,"但鼻腔里发现了红杉花粉——这个季节只有西郊墓园有。"
解剖刀突然在寂静中发出"叮"的轻响。韩深看见导师后颈处有道新月形疤痕,那是98年缉毒行动留下的勋章。此刻疤痕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像是皮下埋着微型电路。
证物科走廊的声控灯年久失修,韩深的皮鞋跟敲在釉面砖上,回声里混着某种黏腻的摩擦声。当他握住门把时,金属的寒意顺着掌纹缺失的部位钻进血管——那里有三道平行伤疤,如同被利刃抹去的命运线。
黑暗中有纸张飘落的簌簌声。他打开手机照明,一摞1998年的案卷正摊开在中央铁柜上。泛黄的现场照片里,七个警校生在防空洞潮湿的墙壁前比着统一手势,右手拇指与食指交错成十字。
突然响起的手机震动惊得他后退半步,证物架上的玻璃瓶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匿名彩信里是段十秒视频:暴雨夜的监控画面,年轻时的林牧野浑身湿透,正把某个闪亮的东西埋进梧桐树下。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在镜头前,放大后的倒影里隐约可见手术刀轮廓。
当韩深冲回解剖室时,陈牧的白大褂还挂在衣架上,解剖台却空无一物。排风扇的叶片间卡着半片银杏叶,叶脉上沾着新鲜的水泥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