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刃藏锋

檐角铜铃在子夜摇晃，惊起满院寒鸦。我立在藏经阁顶，看着林逸轩第三次翻上青瓦。少年腰间缠着浸透冷汗的绷带，每一次借力都让伤口崩开新的血痕，却固执地将怀中《蚀骨诀》护得严实。

"师尊还要躲到何时？"他忽然转身，月光将苍白的脸镀上银霜，"这书您抄了半本在暗格，又何必深夜来查我？"

瓦片在脚下发出细微的脆响。我望着他颈间若隐若现的咒印——那是三年前为他压制魔气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呼吸泛着诡异的紫。记忆突然漫过风雪，那个被我从玄阴宗废墟救出的孩子，浑身是血却笑着说："师尊的剑真好看，以后我也要用剑保护你。"

"既已知晓，为何还要修炼？"我踏碎满地清辉落在他面前，广袖扫过之处，藏书阁的烛火骤然熄灭。林逸轩踉跄着扶住飞檐，掌心渗出的血在瓦片上绽开红梅，却仍将禁书举到我面前。

"因为您的命灯在暗室里忽明忽暗。"少年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天机阁说您阳寿将尽，可我偏不信——"他扯开衣襟，心口处刺目的血阵正在流转，"蚀骨诀能以命换命，师尊，让我..."

"够了！"我挥出的剑气削断他一缕青丝，却在触及他咽喉时骤然消散。林逸轩望着我颤抖的指尖，突然笑出声来，眼泪却顺着下颌砸在血阵上："原来师尊也会怕。当年玄阴宗围剿，您孤身挡在我身前时，我就发誓，若有一日变强..."

风雪突然卷着冰棱袭来，我将他护在怀中挥剑，余光瞥见他腰间悬着的玉坠——正是五年前他在破庙捡到的那枚。那时的小乞儿把它藏在最贴身的衣袋，说等长大了要刻满我的名字。如今玉坠表面裂痕纵横，却始终系在他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跟我回去。"我扣住他手腕的瞬间，触到满手滚烫。林逸轩却反手握住我的剑，鲜血顺着剑锋蜿蜒而上："师尊可知，蚀骨诀修炼者需饮下心头血才能入门？"他低头舔去唇角血珠，眼神亮得近乎疯狂，"而我的血，从您用命替我挡下那道魔印时，就不属于自己了。"

回寝殿的路上，他脚步虚浮却半步不离。我望着他在雪地上拖出的血痕，想起暗格里那本抄了一半的禁书。书页间夹着的，除了带血的玉坠，还有张字条："若以本命剑为引，或可续师尊十年阳寿。"字迹被水渍晕染，却依然倔强地刻进纸里。

推开殿门，案头摆着他新采的雪魄花。这种只生长在极寒之地的灵植，此刻花瓣却已微微发黑——定是他强行用灵力催开，才导致反噬。林逸轩倚在门框上轻笑，月光将他的影子与我的重叠："师尊总说藏锋，可若连想守护的人都护不住，这剑练来何用？"

窗外雪越下越大，我看着他蜷缩在榻上熟睡的模样，指尖轻轻抚过他心口的血阵。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这个总说要变强的孩子，已经将他的命，淬成了护在我周身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