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走时,天已近黄昏。山路被夕阳染成暖橙色,碎石子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金芒,连空气里都飘着松针被晒透的甜香。林徐然踩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往前走,靴底碾过枯枝发出轻响,却在拐过一道弯时,撞见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那阴影贴在陡峭的石壁上,形状古怪得像团蜷缩的人影。林徐然刚要提醒林逸轩当心脚下湿滑,脚尖忽然踢到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件破烂的白衫,领口被风掀起,猎猎作响,活像有人吊在那里晃悠,衣摆扫过石壁时还带起细碎的尘土。
“谁、谁在那儿?”他声音发紧,捏着桃木剑的手猛地收紧,剑鞘撞击腰侧的玉佩,发出急促的脆响。桃木剑“噌”地出鞘,寒光刚起,那白衫忽然猛地飘起,袖口直直朝他面门扑来。他哪里见过这阵仗,只当是山里的吊死鬼显形,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就往旁边躲——后背撞进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林逸轩显然也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手臂稳稳托住他的肩,另一只手已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刀。刀鞘碰撞的轻响未落,寒光已划破空气,朝那白衫挥去。“嗤啦”一声,粗布被利刃划开道大口子,里面竟滚出几只肥硕的山鼠,油亮的皮毛沾着碎布屑,吱哇乱叫着窜进齐膝的草丛,惊得几只山雀扑棱棱飞上天。
原来不过是山鼠拖来做窝的旧衣服,被穿堂风一吹,才鼓得像个人形。
林徐然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埋在林逸轩怀里。对方衣襟上的草药香混着阳光的味道,像刚晒过的棉被般暖融融的,把他整个人裹了进去。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胸膛沉稳的起伏,还有环在他后背那只手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渗进来,烫得他耳根瞬间烧起来,连带着脖颈都泛起热意。
“还、还不松开!”他猛地挣了挣,手腕却被对方轻轻按住。林逸轩的拇指蹭过他腕间的红痕——那是今早采药时被荆棘划破的,此刻竟像是被烫了下。
“别动,”对方的声音贴着他的发顶传来,带着点被风吹散的笑意,“腿都软了,想顺着这坡摔下去不成?”
林徐然这才发现自己的膝盖确实在打颤,刚才那一下是真吓狠了。山风从崖下卷上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吹得他后颈发凉。他闷不作声地往林逸轩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对方的衣襟上,假装在看地上纠缠的草叶。鼻尖蹭到对方长衫上绣着的药草纹样,是他前日帮着穿线绣的艾草,针脚歪歪扭扭的,此刻却让心里那点因害怕而起的慌乱,奇异地被抚平了。
“胆小鬼。”林逸轩低笑,气音拂过他的发梢,却没推开他,反而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林徐然“哼”了一声,却没反驳。夕阳穿过树梢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布满青苔的地面上交叠在一起,像幅被孩童涂了一半的画。他偷偷抬眼,看见林逸轩的下颌线在光里泛着柔和的弧度,下唇上还有道浅浅的疤——是去年替他采悬崖上的还魂草时被石头划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