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把森林照得发白。林徐然靠在老橡树后,指尖捏着枚银质十字架——那是林逸轩上周送他的,说“对付吸血鬼好用”,浑然不知他递出去的武器,正被目标攥在手里。
“又在这儿偷懒?”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徐然猛地回头,撞进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林逸轩背着猎枪,黑色冲锋衣沾着草屑,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身影挡在月光下,投下片沉甸甸的阴影。
“刚处理完东边的案子。”林徐然把十字架塞进口袋,指尖蹭到布料下微微发烫的皮肤——刚才闻到林逸轩身上的血腥味,犬齿差点不受控地冒出来。
林逸轩挑眉,伸手替他拂开沾在发梢的落叶:“吸血鬼窝?”他的指尖带着猎刀磨出的薄茧,擦过林徐然耳尖时,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嗯,三只。”林徐然别开脸,盯着远处晃动的树影,“你呢?南边的古堡有动静?”
“还在查。”林逸轩靠在他旁边的树干上,猎枪斜挎在肩上,“听说那只吸血鬼很棘手,活了快百年,猎人公会折了三个老手。”
林徐然的喉结滚了滚。活了百年,怕阳光,喜食生血——说的不就是他自己?上周古堡附近传出命案时,他正因为没控制住渴意,躲在墓地里啃野兔子,血味大概飘出去半里地。
“那你小心。”他低声说,声音有点发紧。
林逸轩忽然笑了,抬手揉乱他的头发:“担心我?你这半吊子猎人,还是先顾好自己。上次让你练银箭,你差点射穿自己的脚。”
林徐然拍开他的手,耳根却悄悄泛红。他是半人半吸血鬼,母亲是人类,父亲是吸血鬼贵族,偏偏两样血脉都没继承全——怕阳光却耐不住银器,有吸血鬼的力气却控不住渴血的本能,混在猎人堆里像个笑话,也就林逸轩把他当回事。
“我去买水。”林徐然站起身,想躲开这让人心慌的亲近。
刚走两步,手腕就被攥住了。林逸轩的掌心很热,带着猎枪的铁锈味:“等等,你脖子怎么了?”
林徐然僵住。昨晚渴得厉害,自己咬了口手腕,大概没处理干净,被他看见了。“没什么,被树枝划的。”
“别动。”林逸轩不由分说拉他坐下,从背包里翻出碘伏和纱布。他半跪在地,仰头时刚好能看见林徐然乱蓬蓬的黑发下,泛着薄红的耳垂——这小子总是爱脸红,跟只受惊的猫似的。
冰凉的碘伏擦过颈侧,林徐然缩了缩,犬齿在口腔里隐隐发涨。林逸轩的呼吸落在他锁骨上,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是他最受不了的味道。
“忍忍。”林逸轩的声音放轻了些,指尖小心翼翼避开伤口,“下次再这么不小心,我就把你锁在猎人工会。”
林徐然没说话,低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月光落在林逸轩蓝色的眼睛里,像融了片碎冰,可指尖的动作却轻得很,怕弄疼他似的。
包扎完,林逸轩刚站起身,突然皱起眉:“你身上有血腥味。”
林徐然的心猛地沉下去。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在树干上:“刚、刚才处理吸血鬼沾到的。”
“不对。”林逸轩逼近一步,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警惕,“是新鲜的,带着……”他顿了顿,鼻尖凑到林徐然颈侧轻嗅,“带着点甜腥味,不是人类的血。”
林徐然的心跳得像要炸了。他看着林逸轩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对方眼里渐渐升起的怀疑,突然很想推开他跑掉——可手腕又被攥住了,这次攥得很紧。
“徐然,”林逸轩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沙哑,“你到底是什么?”
月光下,林徐然乱蓬蓬的黑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他张了张嘴,想说“我是你的朋友”,却在对上林逸轩眼睛的瞬间,看见自己映在那片冰蓝里的模样——瞳孔泛着淡淡的紫色,犬齿不受控地冒出尖,正抵着下唇。
“我……”他的声音发颤,“我是半吸血鬼。”
空气瞬间凝固。林逸轩的手猛地松开,后退半步,猎枪下意识举了起来,枪口却对着地面,没敢对准他。
“你说什么?”林逸轩的声音很干,像被砂纸磨过。
“我母亲是人类,父亲是吸血鬼。”林徐然低着头,指甲掐进掌心,“我骗了你三年,我不是猎人,我只是……混在你身边的怪物。”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林徐然等着猎枪上膛的声音,等着林逸轩像对付其他吸血鬼那样,用银弹射穿他的心脏——毕竟他们是天生的敌人。
可等了很久,只有脚步声。林逸轩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里没了警惕,只剩复杂的疼惜。
“那你上次被银箭划伤,是真疼?”他忽然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徐然愣住,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
林逸轩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泛紫的瞳孔:“怕阳光,是不是每次跟我出任务,都忍着灼烧的疼?”
林徐然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想点头,又想摇头,最后只是任由眼泪掉下来——他藏了三年的秘密,他最怕被发现的身份,此刻被这个人轻轻托在掌心,没带半点厌恶。
“笨蛋。”林逸轩替他擦掉眼泪,指尖有些抖,“怪物怎么了?你是我的朋友。”
猎枪被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逸轩站起身,张开手臂抱住他,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怀抱把他整个圈住,带着猎枪的铁锈味和松木香,是林徐然最安心的味道。
“以后渴了跟我说。”林逸轩的声音埋在他发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去买血袋,别再自己咬手腕了。”
林徐然埋在他怀里,用力点头,眼泪把对方的冲锋衣浸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