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是带着一种“走一步算一步”或者说是“先活过今天再考虑明天还活不活”的自欺欺人心态，被时间和命运推着踉跄往前走。
直到有一天很晚的时候，我快要离开实验室回自己的住所去休息，黎深突然跟我说：“明天晚上，我准备正式开始意识上传了。”
这句话听起来简直像是什么死亡宣告，我停下所有的动作，只看着黎深：“我忽然觉得……有点紧张，或者说，感觉好像哪里没准备好。但其实又不应该，我知道我们已经把能想的都想过了。”
或许我的表达过于颠三倒四，以至于黎深沉默了片刻才说了句“不要紧张。”
他倒的确很镇定，可我不确定他的镇定是真的置生死于度外的豁达，还是专属于科研人员的疯癫。我很想脱口而出问问他“这世上有没有让你留恋的东西？”但话到嘴边又成了一句：“明天晚上，我会在实验室里等你的。”
黎深只是看着我，他抬手帮我压下了额前一绺翘起来的头发：“科研人员不是预言家，没办法对未发生的事情下肯定的结论。”
大多数时候我很欣赏他的冷静，但他什么时候都冷静难免让人有火冒三丈甚至一拳打空还不幸闪了自己腰的错觉。我一把揪住他实验服的前襟，靠自己体重和常年锻炼出的爆发力硬把他上半身都往下拽。黎深猝不及防地被我拉得向前俯身，我掂起脚凑上去，因为紧张甚至自己耳朵里都听到了响亮起来的心跳声。
从广义上讲，我亲了他。但如果正确定义的话，我是用自己原装结实的牙隔着嘴唇撞了黎深一下，甚至我用的力气让自己的嘴都被撞得有些发麻。黎深并没好到哪去，我们俩撞在一起的时候，我听到他很忍耐的“嘶”了一声，应该也挺疼的。
趁他还被震惊得没有反应，我松开他的衣襟，调头往实验室外面就走。直到我已经出了实验室走出十来步，黎深才追到实验室门口。他站在那里，叫了我一声，然后就语塞了。我回头看了他一会，实验室里明亮的光线照在他一侧的脸上，另一侧脸在走廊相对暗些的灯光里有些轮廓模糊。我没有走回去，也没回应黎深的招呼，只沉默的看了他一阵，就扭头继续走了。
我在电梯前停下来，又扭头看实验室那边，黎深仍然站在实验室门口。尽管距离太远，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仍然落在我身上。
我活到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有“这个人很好，我想让他活着”的念头。
这是爱吗？
我不太明白。
我做了一夜混乱的梦，一会我是自己，一会我又是少年时的黎深。到最后我甚至梦到自己把黎深从EVER大厦一百多层的露台上推下去，然后我就惊醒了。自觉这个梦不是什么吉利的预兆，反复洗了几次手脸，想要把一睁开眼睛就自带的晦气都洗干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