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空气沉闷得像一块压在胸口的石头,陈年的艾草味混杂着刺鼻的防腐液缓缓钻入林夜的鼻腔。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无声的洪流,那洪流黏稠而冰冷,将他的意识拖拽进一片混沌的世界。
在这个过程中,他隐约看见自己的白发奇迹般褪回到青丝,老年斑逐渐逆转成烫伤疤痕,最后竟融化成了某种胎脂状的粘液——他正在被时间的力量一点点吞噬,退化成子宫中的胚胎形态。
“咔——”一声轻响,早已指节朽烂的老年林夜从殡仪馆冰柜中跌落下来,寿衣上的往生咒随着肋骨断裂而破碎。与此同时,悼词本的夹页中突然涌出一群身披黑袍的往生教徒,他们的念经声凝结成一道道铁钩般的音波,硬生生撕裂了他的魂魄,并将其分解为三十六张人脸面单。
那些面单悬浮于半空之中,随即燃烧起来,灰烬如同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地飘落,最终覆盖在中年林夜那被保鲜膜紧紧包裹的躯体上。
货架上的金属支架猛然伸展出一根根脐带,它们如蛇般蜿蜒扭曲,迅速绞住他的脖颈,脊椎码瞬间被烙成了焦黑的条形印记。
青年林夜的眼眶里迸溅着电子秤喷出的血色火花,这些火花仿佛带着记忆碎片,直击脑海深处。粉笔尖划过头骨时发出沙沙的声音,脑浆顺着七窍汩汩溢出,将教室里的骨灰盒灌满。而更早之前,在槐木摇篮中,孩童时期的林夜正发出低沉的啼哭声,红绳深深勒进婴儿肥嫩的肌肤。
祭司手中的铜铃骤然震响,乳牙应声崩碎,未发育完全的胃囊被剖开,里面竟是一个青铜罗盘的碎片,在腥臭的羊水中缓缓沉浮。
三百条脐带在血渊之中纠缠成刑架,每一根末端都系着来自不同时空的残缺身躯。
胎儿时期的林夜蜷缩在腐臭的羊水里,用尽全力蹬动着双腿,这一脚竟然踢破了子宫内壁上书写的《血盆经》。
经文裂隙间渗出的黑血汇聚成一股涓涓细流,流淌出母亲扭曲的遗言:“承运印烙在你胎里……”脐带内部流淌的不仅是液体,还有掺杂着香灰的神秘力量。每当青铜铃铛响起一次,便有百具凶尸从平行时空的冰柜中强行破出,场面惨烈至极。
林夜紧攥着双手,掌心的胎发竟奇迹般化作一把青铜钥匙。“轰隆!”伴随着一阵巨响,血渊底部的大门轰然洞开,一座黄泉深处的青铜祭坛缓缓浮现,其周围堆满了尸骸。祭坛表面刻着初生儿的足纹,历代圣女的头骨则被堆砌成了一幅诡异的星图。
此刻,腥臭的羊水灌入他的胎肺,气泡中囚禁的产妇惨叫声炸裂成无数记忆残片——接生婆的脸皮剥落,露出第七收容科首任科长那张腐烂的真容。
脐带绞索猛然收紧,将逆流的时间硬生生勒停在临盆的一瞬间。母亲被剖开的子宫外,往生教徒正手持棺材钉,在婴儿的右眼处刻制物流码。
濒死状态下的林夜勉强睁开双眼,瞥见祭坛暗格中蜷缩着一名被剥皮的承运童子。那孩子六指握着一张泛黄的面单,上面赫然写着:【灭世快递已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