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青铜方鼎

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时，灵风正盯着柜台上的青铜方鼎发怔。鼎身上饕餮纹的獠牙在日光灯下泛着青芒，那对凸出的兽眼活像要把他生吞了似的。"这破玩意值三十万？"他对着空气嘟囔，指腹无意识摩挲鼎耳处的绿锈。突然有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条吐信的蛇。

"操！"他触电般缩手，掌心赫然出现道月牙状血痕。柜台玻璃映出他煞白的脸，货架上那些明清瓷器在阴影里微微发颤。门外暴雨如注，雨帘中隐约浮动着某种磷光。他抄起手机要报警，却发现信号格全空，连时间都定格在23:59。

"见鬼了..."话音未落，鼎腹突然爆出刺目青光。灵风踉跄后退撞翻博古架，碎瓷片飞溅中看见鼎口涌出墨色雾气，凝结成无数扭曲的人脸。那些面孔张着嘴，却发出指甲刮黑板般的声响。他转身要逃，左脚却陷进地板，青砖化作粘稠的沥青。

"别动。"清冷女声破开混沌。寒光闪过，剑锋贴着他耳际刺入雾霭，霜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窜。灵风僵着脖子转头，正对上一双淬着月华的眼眸。执剑女子着素白襦裙，发间玉簪映着青光流转，那张脸竟与他儿时梦中持剑斩妖的女子分毫不差。

"苏清瑶？"这名字脱口而出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女子瞳孔微缩，剑尖抵住他喉结："汝乃何人？如何知晓本座名讳？"

灵风咽了口唾沫，喉结在剑刃上蹭出血丝："我他妈还想问你呢！每回发烧到四十度准能梦见你拿剑戳我，敢情是预知梦啊？"话出口就后悔了，这疯女人指不定真会给他个透心凉。

果然剑锋又逼近半寸，苏清瑶眉间朱砂痣红得妖异："胡言乱语。说，可是那妖道派你来夺天机盘的？"她左手掐诀，周遭空气突然凝成实体，灵风感觉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

"大姐...咳...法治社会不兴严刑逼供..."他摸到裤兜里的Zippo，猛地擦亮火苗。苏清瑶显然被这凭空出现的火光惊到，剑势微滞。灵风趁机滚向墙角，后背撞上硬物——竟是那尊青铜鼎，此刻正泛着幽蓝冷光。

突然有兽吼自鼎中炸开，墨雾凝成三头巨兽扑来。苏清瑶旋身挥剑，剑气在墙面划出半尺深的沟壑。灵风抱头鼠窜，却见那妖兽利爪穿透女子肩头竟无血溅出。"幻象？"他愣神的工夫，苏清瑶已咬破指尖在剑身画符，血色咒文游龙般缠住妖兽。

"乾坤借法，破！"剑锋劈落瞬间，灵风瞥见她颈间玉佩闪过青光——和他幼年戴过的护身符纹路一模一样。记忆突然闪回七岁那场高烧，梦里有女子在月光下舞剑，玉佩随着动作荡起清辉...

"发什么呆！"苏清瑶揪着他衣领跃上房梁，底下妖兽化作黑雾重组。灵风闻到淡淡檀香混着血腥气，这才发现她左臂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你们现代人骨头是棉花絮的？"她撕下裙裾缠伤口的动作利落得吓人。

"要不您把我当暗器扔下去？"灵风摸出瑞士军刀，"总比您这冷兵器好使。"话音未落，黑雾凝成巨掌拍来。苏清瑶挥剑格挡，火星四溅中突然握住他手腕："借阳气一用！"

没等灵风反应，剑锋已划破他掌心。鲜血滴在剑镡上的瞬间，整间屋子突然被月光浸透。货架上的瓷瓶接连炸裂，飞溅的瓷片中浮现出无数青铜铭文。苏清瑶眼中闪过惊诧，剑招突变，月华凝成实质刺入黑雾核心。

凄厉尖啸声中，黑雾散作飞灰。灵风瘫坐在梁上，看着满地狼藉欲哭无泪："我这月工资算泡汤了..."转头却见苏清瑶盯着他渗血的手掌，眼神复杂得像是要把他剜出个洞。

"你究竟..."她刚开口，窗外暴雨突然静止。雨滴悬在半空，折射出万千个青铜鼎的倒影。货架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灵风突然头痛欲裂，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雕梁画栋的宫殿、染血的战旗、还有苏清瑶在月下抚剑落泪的画面。

"当心！"苏清瑶拽着他后领跃下房梁。原先的位置被黑色闪电劈成焦炭，地板裂隙中渗出黏稠黑液。灵风摸到颈间玉佩发烫，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戴上了和苏清瑶一模一样的玉饰。记忆与现实交错间，他听见自己用陌生的古语低吟咒文，掌心伤口迸出金光。

苏清瑶的剑哐当落地。她踉跄后退，活像见了活尸："你怎会我派失传的...不可能..."话没说完，整间屋子突然开始扭曲。青铜鼎发出嗡鸣，鼎腹浮现出星图般的纹路。灵风感觉有无数双手在撕扯五脏六腑，再睁眼时已躺在古董店地板上，阳光正好洒在苏清瑶染血的裙裾。

"这是...回溯了？"他撑着身子坐起，发现掌心月牙疤正在渗血。柜台上的青铜鼎完好如初，货架整齐得仿佛刚才的厮杀都是幻觉。唯有苏清瑶手中剑仍在滴落黑血，证明方才并非梦境。

女子突然掐住他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说！你与天机阁什么关系？为何会本门禁术？"她眼底翻涌着杀意，却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惑。灵风疼得龇牙咧嘴，余光瞥见玻璃门外有撑伞的老者驻足，皱纹里嵌着的眼睛正透过雨幕死死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