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花

卯时三刻，撷芳廊的金桂正开得泼泼洒洒。

　　云雀踮脚摘花时，珍珠坠子蹭过宫尚角手背，痒得他指尖蜷了蜷。宫远徵见状，直接抬手托住她腰际，将她轻轻往上送：“够得着吗？”

　　宫远徵托住她腰际的瞬间，云雀脑中轰然炸开片空白。她能清晰嗅到他衣襟上混着的薄荷香与皂角味，此刻这双手托着她，竟比春日里晒过的棉被还要安稳。

　　云雀小声惊呼一声，抓住花枝的瞬间，金桂簌簌落在宫远徵发冠上，像撒了把碎金子。宫尚角望着这幕，喉间轻哼一声，袖中指尖却默默替她理平被风吹皱的裙摆。

　　云雀稀里糊涂的折下一枝花，因为心不在焉，枝头的花都七零八落了都没发现。还没等云雀整理好心情，两个篮子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左侧宫尚角的篮子覆着月白绢布，边角绣着极小的桂花；右侧宫远徵的篮子覆着靛青锦缎，掀开时先溢出一缕清甜的草木香。

　　“云雀你喜欢哪个篮子？”宫远徵的话一语双关。

　　云雀的拿花的手在两篮之间悬停。

　　“两位公子这是要比谁手长？”上官浅斜倚廊柱，用帕子掩唇笑，“云雀妹妹，不如让他们比一比——谁先摘到最高的那枝，便用谁的篮子？”

　　上官浅的笑声让云雀猛地回神，她望着满地碎金般的桂花，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两股灼热的目光中。宫家两兄弟的背影交叠在一起，她忽然分不清谁的肩膀更宽阔，只知道他们发间都沾了金桂，像两棵并肩的树，为她撑起片荫凉。

　　“不必比。”宫尚角淡声开口，已徒手折下最高处的花枝，月白袖口掠过枝桠时，划开道极细的口子。宫远徵挑眉，虽然落后一步，同样折到自己看好的一枝：“哥哥这招‘辣手摧花’，倒是利落。”

　　云雀看着两人手中的花枝，忽然从宫尚角手中收走了花枝，没等宫远徵失落，就放进了宫远徵的篮子里，同样把宫远徵的花枝放进了宫尚角的篮子中：“这样，就是都有了。”

　　宫远徵一愣，又开心起来。宫尚角则伸手替她摘去头上的花瓣，指尖在她发间停留片刻：“胡闹。”语气虽冷，眼底却漫起笑意。

　　上官浅看着这剑拔弩张又暗藏温柔的交锋，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局外人。她转身望向廊外的风景，却见枝头有两只麻雀正为了粒花籽争斗，扑棱棱的翅膀掀起满地碎金——倒像极了眼前这两个傻子。

　　不想两个人一起盯着她，云雀将竹篮往地上一放，“你们……都先帮我摘花！”

　　宫家兄弟同时愣住，看着她的脸，也没犹豫竟不约而同地伸手去够花枝。云雀望着他们交叠的背影，忽然弯腰从自己的花枝上取下两朵完整的金桂花，一朵放进宫尚角的篮子，一朵放进宫远徵的篮子：“这样……就是各有一半了。”

　　宫尚角和宫远徵虽然看着都在认真摘花，可都留了一半的心神在云雀身上，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却没说什么，默默加快了摘花的速度。

　　上官浅看着这幼稚的分花仪式，笑得直不起腰——生平未见有人以花瓣作秤，量尽心事轻重。可再看那两人低首折花的认真模样，又觉这满地金桂恰似月老祠的红绳，将三个人的影子缠得难解难分。

　　风穿廊而过，卷起云雀发间珍珠坠子轻轻摇晃。她望着两个装满金桂的篮子，忽觉掌心温度胜过骄阳。有些心事，如同这待放的花苞，需得时光慢慢酿，待风来时，自会花香满屋。

　　而她，愿意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