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火星爆裂的刹那,李逸尘反手将温芷兰推进半塌的柜台后。
那些焦尸关节发出生锈齿轮般的咔咔声,被月光浸透的皮肤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银丝。
"傀儡虫!"温芷兰突然想起华佗药庐里泡在琥珀中的蛊虫标本,强撑着眩晕感探出半张脸。
她袖中银铃突然震颤着割破皮肤,血珠滚落时,最近的焦尸突然转向东南方跪伏。
李逸尘的剑锋堪堪停在傀儡咽喉处。
他注意到这些怪物跪拜的方向,正是温芷兰预知中血莲盛开的西南方——或者说,是银铃所指的正东。
"有人在用傀儡虫混淆视听。"温芷兰咬破舌尖逼退昏沉,指尖蘸血在柜台裂痕处画出简易星图,"你看第七星的位置。"北斗勺柄末端那颗星子正泛着淡红,与李逸尘剑穗上浸透的血玉相呼应。
破空声骤起时,李逸尘揽着温芷兰旋身撞开窗棂。
三支淬毒的玄铁箭钉入他们方才站立处,箭尾拴着的银铃与温芷兰腕间之物发出共鸣。
客栈在身后轰然坍塌,烟尘中传来铁器刮擦青石的刺耳声响。
"西南三十里。"温芷兰被李逸尘带着跃上屋脊时,突然抓住他染血的袖口,"那些傀儡虫在把我们往反方向引,但血莲真正的位置......"她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起来,掌心赫然出现几缕银丝。
李逸尘将内力渡入她经脉,触到紊乱的气息时瞳孔微缩。
这是预知碎片带来的反噬,比他上次在琅琊山见到的更严重。
温芷兰腕间银铃突然发出尖啸,二十丈外的槐树后转出个撑着玄铁伞的身影。
"赵楼主好算计。"温芷兰强撑着站直,指尖悄悄抚过玉佩缺角。
那撑伞人每踏一步,地面就窜出寸许长的银苗,月光下像蜿蜒的毒蛇。
玄铁伞面倏然翻转,暴雨般的银针裹着紫雾袭来。
李逸尘挥剑织就的光幕被腐蚀出破洞,温芷兰突然扯下发间金簪划破掌心。
鲜血浸透玉佩的刹那,所有银针诡异地悬停半空。
"破绽在伞骨第三节!"她透支最后的清明发动洞察之眸,喊出的瞬间七窍都渗出血线。
李逸尘的剑锋精准刺入伞骨缝隙,爆开的毒雾中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
赵无极闷哼着暴退,玄铁伞化作漫天碎刃。
温芷兰踉跄着撞进李逸尘怀里,视线开始模糊。
她听见四面八方涌来的脚步声,像潮水漫过即将崩裂的堤坝。
"怕吗?"李逸尘用剑穗缠住两人交握的手,染血的流苏拂过温芷兰颤抖的睫毛。
她摇头时发丝扫过他颈侧剑伤,突然发现那些逼近的黑衣人腰间都坠着莲花灰制成的香囊。
地面突然塌陷的瞬间,温芷兰本能地护住李逸尘后心。
碎石划破她衣袖时,某个熟悉的清亮嗓音穿透喊杀声:"接着!"柳如烟甩来的软绸卷住他们下坠的身形,二十余名江湖客正与黑衣人战作一团。
"东南巽位!"温芷兰朝柳如烟大喊时,对方双刀已斩断试图偷袭的傀儡丝。
豪爽的侠女旋身甩来酒囊,琥珀光在月下划出弧线:"喝两口醒醒神,姑奶奶带了两车雷火弹呢!"
赵无极的冷笑从地裂深处传来。
温芷兰突然发现那些被斩断的傀儡丝正渗入地缝,像千万条苏醒的白蚯蚓朝着某个方向汇聚。
她腕间银铃突然挣脱丝绳,朝着与血莲预言完全相反的方向激射而去。
(接上文)
柳如烟甩出的雷火弹在月夜炸开漫天金红,二十三个江湖客踩着爆裂的火星跃入场中。
温芷兰被硝烟呛得咳嗽,却在弥漫的硫磺味里闻到了希望。
她看到那个总爱穿鹅黄襦裙的江南女侠用鸳鸯钺绞断三根傀儡丝,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她们在姑苏城外分食过的桂花糕。
"接着!"柳如烟掷来的酒囊擦着傀儡虫的银丝飞过,温芷兰仰头灌下琥珀色的液体。
辛辣顺着喉管烧进丹田,腕间银铃突然发出清越鸣响——这是华佗特制的醒神汤,用天山雪莲和南海蛟珠粉熬制而成。
五步外的青石板突然炸开,数十条傀儡丝如白蛇出洞。
温芷兰咬破舌尖发动今日第四次洞察之眸,瞳孔瞬间覆上淡金流光:"坤位七尺,震位三步!"她喊声未落,李逸尘的剑锋已挑断地底机关枢纽。
赵无极玄铁伞的碎片突然开始高频震颤,那些被斩落的傀儡丝竟如活物般蠕动。
温芷兰突然抓住李逸尘染血的袖口:"他在用声波操控地脉!"话音未落,整条长街的青石板都开始波浪般起伏。
"姑奶奶最烦装神弄鬼!"柳如烟双刀交叉劈出十字斩,刀风卷着雷火弹残片轰入地缝。
爆开的火光里,温芷兰看见地底深处闪烁着熟悉的青铜纹路——是上个月在琅琊山古墓见过的九宫锁!
酒劲混合着预知碎片在脑海翻涌,温芷兰突然夺过身旁刀客的酒葫芦泼向地面。
酒水渗入青石缝隙的瞬间,所有蠕动的傀儡丝突然抽搐着冒出青烟。"酒能导电!"她朝着东南方嘶喊,"用雷火弹炸巽位水渠!"
二十三个酒葫芦同时抛向空中,柳如烟甩出火折子在半空划出火龙。
混合着雄黄粉的烈酒遇火即燃,顺着湿润的傀儡丝直窜地底。
凄厉的尖啸从地缝深处传来,温芷兰看到赵无极的玄铁伞柄正在融化。
"想跑?"温芷兰第七次发动洞察之眸时,右眼已经流下血泪。
她清晰看到赵无极后颈处浮动的青铜符文,那是操控所有傀儡丝的中枢印记。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李逸尘的剑锋追着那道黑影刺入雨幕。
温芷兰踩着屋檐滑落的雨水疾追,发间金簪不知何时只剩半截。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却更清晰地听见雨滴打在青铜符文上的特殊频率——就像华佗药庐里那具针灸铜人发出的声响。
赵无极转身甩出伞骨暗器的瞬间,温芷兰突然侧身撞进他怀里。
这个违背所有武学常理的动作让暗器全部落空,她沾血的指尖精准按在那枚青铜符文上。
暴雨中响起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所有潜伏在雨幕里的傀儡丝突然调转方向,将施术者缠成银光闪烁的茧。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温芷兰踉跄着跌进李逸尘怀抱,看着那个银茧在雨中越收越紧。
赵无极最后的惨叫混着皮肉烧焦的声响,很快被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当柳如烟带着众人赶来时,只看到满地焦黑的傀儡丝在积水中浮动。
温芷兰想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却发现是李逸尘剑穗上脱落的血玉碎屑。
她视线开始涣散,耳畔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忽近忽远,像是隔着千重水幕。
"值得吗?"李逸尘用内力护住她心脉,发现她经脉里竟有银丝在游走。
温芷兰勉强扯动嘴角,目光落在柳如烟正在收拾的战场——某条未被烧尽的傀儡丝正悄悄钻进地缝,末端还沾着点猩红如血的朱砂。
暴雨突然转为细雪,一片雪花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温芷兰最后记得的,是李逸尘染血的衣襟上腾起淡淡白雾,像极了她预知碎片里见过的、那朵盛开在雪山之巅的血色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