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像被打翻的墨水桶般在视野蔓延。伊莱的指尖传来纤维撕裂的触感,校服袖口正在溶解成细密的蓝色丝线,这些丝线漂浮在空中,编织成新的五线谱轨迹。钢琴内部的空间比她想象的更广阔,或者说更扭曲——墙壁由半透明的乐谱纤维构成,随着某种类似心跳的节奏缓缓脉动,每一次收缩都会改变迷宫的路径。
"不要呼吸。"棕发男孩的声音从乐谱缝隙渗出,立刻被降E调的音符吞噬。伊莱的肺部传来灼烧感,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屏住呼吸。锁骨处的印记突然发烫,蓝血顺着颈动脉爬上耳垂,在耳蜗里凝结成微型音叉。
迷宫地面突然倾斜。伊莱踉跄着抓住一片乐谱纤维,纸张却在掌心融化成粘稠的蓝色液体。液体中浮现出母亲二十岁时的侧脸,嘴角沾着半干涸的蓝血,正用栀子发卡尖端拨弄摇篮上悬挂的金属铃铛。
"当心音锤!"男孩的警告与记忆中的铃铛声重叠。伊莱扑向右侧,高音区的琴槌擦着她后颈砸下,在乐谱墙壁上凿出锯齿状的裂痕。裂缝里渗出更多蓝血,在空中凝成新的音符。
伊莱拔出钢笔,笔尖划过最近的乐谱纤维。墨水与蓝血相触的瞬间爆出细小的火花,在墙上刻出短暂的焦痕。但刻痕转瞬就被蠕动的纤维覆盖,就像伤口愈合时新生的皮肤。
"没用的。"男孩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仿佛就贴在耳后说话,"这些乐谱在模仿你的思维模式。"
伊莱猛地转身,只看到一段断裂的血链悬浮在空中。链环表面浮现出她七岁时的记忆画面:母亲跪在钢琴前,用发卡划破自己手腕,蓝血滴在琴键上形成《致爱丽丝》的前三个小节。
迷宫顶部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十二口微型棺材倒悬着从乐谱天花板垂下,最中央那口的锁孔正在滴落蓝血。血珠坠落的轨迹突然改变方向,像被磁铁吸引般飞向伊的锁骨。
"血珠!"钢笔在她手中剧烈震动。但已经晚了——血珠在印记处炸开的刹那,伊莱看见婴儿自己躺在摇篮里,母亲用发卡尖端刺破她锁骨处的皮肤。蓝血溅在母亲围裙上,那些她曾以为是锈迹的褐色斑点,此刻正泛着金属光泽。
迷宫墙壁突然剧烈收缩。乐谱纤维绞紧伊莱的小腿,将更多记忆画面通过皮肤注入血管。母亲临终前的手势在视网膜上重映,这次她看清了——那不是在比划数字,而是在模仿怀表齿轮的转动轨迹。
"找到降E调......"男孩的声音断断续续,"第十二次轮回的钥匙......"
伊莱的钢笔自动弹开笔帽。漏出的墨水与蓝血混合,在她手臂上蚀刻出残缺的乐谱。音符像蚂蚁般爬向手腕内侧,组成半截怀表的图案。表盘上的日期与棺材锁孔刻着的数字完全一致。
迷宫的某个角落传来栀子花的香气。伊莱循着气味跌跌撞撞前进,乐谱纤维在脚下发出类似踩碎枯叶的声响。拐角处突然出现阁楼的轮廓,那是她童年时母亲严禁进入的储物间。
阁楼门缝渗出蓝光。伊莱推门的瞬间,整面墙的乐谱突然绷直成刀刃状向她刺来。她本能地抬起手臂遮挡,却听见"叮"的一声脆响——悬浮在空中的发卡形状音符挡住了攻击。
"触碰它!"男孩的喊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趁迷宫还没重组完成!"
伊莱的指尖穿过冰冷的音符。阁楼内部景象骤然清晰:母亲背对着门跪坐,面前摆着十二个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漂浮着不同浓度的蓝血,最左侧那瓶的标签上写着莱的出生日期。母亲正用栀子发卡从婴儿锁骨处取血,动作熟练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仪式。"男孩的声音突然从阁楼角落传来。伊莱这才发现棕发男孩被锁链绑在立柱上,十三道血链贯穿他的身体,链环上刻着与钢琴内部相同的齿轮纹路。"她不是在伤害你,是在延缓......"
地板突然塌陷。伊莱坠入更深的黑暗,坠落的瞬间看见男孩挣脱锁链扑来。他的手指穿过蓝血音符,伊莱的指尖相触。锁骨处同时迸发蓝光,血液在空中交汇成双螺旋结构,凝结成全新的锁图案。
迷宫的崩塌声变成了母亲哼唱的摇篮曲。伊莱在混沌中抓住男孩的手腕,触感不像人类皮肤,更像某种经过特殊处理的皮革。他的瞳孔里映出十二座钟楼的倒影,钟摆全部停在车祸发生的时刻。
"齿轮......"男孩将某个冰凉的金属物体塞进伊莱掌心,"日期是......"
黑暗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伊莱看见教室的钢琴盖正在闭合,自己的半截身体还卡在琴箱里。血链已经全部断裂,但蓝血仍在自动流向钢琴内部的音板,在木材纹路里形成日记的片段。
男孩的身影在彻底消失前突然实体化。他抓住伊莱的校服领口,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下次月圆前,带着齿轮去仓库第十三根立柱。"他的呼吸带着铁锈味,"这次换我当引路人。"
钢琴盖轰然闭合。伊莱被弹回现实世界,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掌心的怀齿轮正在吸收皮肤表面的蓝,边缘逐渐变得透明。教室黑板上残留的乐谱正在融化,滴落的蓝色液体组成一行模糊的字迹:
"当第十二次轮回的齿轮咬合......"
传来钟楼响七点的声音。伊莱低头看向齿轮,发现内侧刻着的日期旁边,多出了一行小字——棕发男孩的出生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