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已经十八天了，家里粮食还足够的人肯定越来越少，看着周围的楼栋的敢躲避丧尸出去拿那些物资的人很多都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去寻找别的藏身之处了还是遇到意外了。

这些天我和姜染都已经用过一次充电宝了，我们一直决定每天固定开机一段时间查看消息，其他时间都关机，尽最大可能减少手机电量的使用。

这天晚上我睡得极其不安稳，因为我听到了外面楼道的木门在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撞击着，那声音沉闷而缓慢，既不像活人的急切，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是人？还是丧尸？我不敢随意判断。那撞击声很慢，不像是活人想把它撞开的感觉，我和姜染躲在被窝里听着那一下一下沉闷的撞击声，让我难以入睡。

一晚上，断断续续的撞击声时有时无，生怕听到铁链锁掉在地上的声音。直到凌晨四五点了，那声音终于彻底停止了，我所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便起床了，脚刚站在地上，姜染便叫住了我。

「静静，你听没听见外面有人在撞门？」

「听见了啊，一个晚上时不时就有声音，估计是丧尸。」

我如此冷静地说出了这番话，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明明心里恐惧得要死，怎么还能这么淡定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或许是见姜染害怕，又怕吓着她所以下意识地表现出冷静的状态安抚她。

「你不害怕吗？」

「……怕啊，怎么不怕，但是怕有什么用呢？现在外面也没声了，他们应该是放弃了吧。」

「如果他撞进来怎么办啊？」

「咱家不是有两道门嘛，就算进了咱楼层，也进不来咱家啊。」

但事实上，我并不清楚丧尸的攻击力能不能攻破这两道防盗门，暂时安慰着姜染，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试着打开门口的摄像头，但我忘记了一点，这里早就停电了，摄像头也不能用了。我只能趴在门边仔细听外面的动静，但是听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

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家那扇门开门的声音，我又重新趴在门边。他关门的声音很小，很显然，他也在小心翼翼地行动。

他是出去检查铁锁链的？

我听着外面确实有铁链的声音响起，不过不是响了几声就停止了，而是听到了铁链敲打在木门上的声音！他在开锁？

为什么啊？难道他们家也没有粮食了？

听着外面的声音，感觉他应该是往下走了。我慢慢打开里面这扇门，往楼梯口望去，门开着一半，没有一个人，果然是下去了。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敞开着门就证明丧尸很容易就进来，但是……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

我缓缓关上房门，重新落锁，沉重地瘫坐在沙发里，任由思绪在空白中飘荡。已经被困在家中这么多天，窗外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这个家里宛如一座孤岛。小区门口那堆物资的命运成了未知数，只能寄希望于好心人的存在。

视线扫过厨房——小面包早已见底，两箱泡面还剩差不多半箱；冰箱里的冷冻食品早在停电后那几天就被我和姜染消耗殆尽。如今我们两个靠着加热包煮制的线面或大米勉强度日，偶尔加入自制调料提味。虽然味道尚可，但连续多日重复同样的食物，胃部已经开始发出无声的抗议。为了调节口味，我们将剩余的泡面视为「改善伙食」的奢侈品，搭配煎蛋、香肠或是午餐肉，这样的组合确实能带来片刻的满足感。

平时，早上刚起来的时候，食欲总是格外寡淡。第一顿饭往往要拖到上午十点之后才勉强开始。面对锅里正在加热包作用下翻滚的线面，听着那熟悉的咕噜声，胃里却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强迫自己进食——非常时期，必须维持基本的体力，不能让身体再出任何状况。每一口吞咽，都像是对生存意志的考验。正等着线面煮开呢，总觉得遗忘了什么，对了！那个男人回来了吗？

「染染，你听见今天上午隔壁有开门声吗？」

「没有啊，怎么了？」

「隔壁早上出去后是不是没回来？」

「隔壁出去了？」

「对，那边的木门开着的。」

「那丧尸岂不是就……」

「我去看看。」

我缓缓拉开那扇沉重的防盗门，目光透过外面的那道铁门穿过走廊，落在不远处半掩着的木门上。一切依旧如故，那道缝隙安静地诉说着某种不变的秩序，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我心里涌起一阵犹豫：是否应该走过去将它重新锁好？多一道防线，无疑会让这里更安全些。

然而，他的身影依然不见踪影。也许……也许他正在某个角落与死神擦肩而过，或是正被那些腐臭的追击者紧咬不放。如果我真的锁上了门，万一他此刻正拼尽全力想要逃进来求生呢？这扇门一旦关上，就可能意味着绝境。

正当我在内心天人交战、难以抉择之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姜染悄然靠近了。她总是这样，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我的身边。「门开了，他出去多久了？」

「一上午，我起床后的时间他出去了，怎么办？」

「你想关门吗？」

「我……我不知道。」

「要不然咱再等等，等到十二点，如果还不回来，那就关门。」

「好」

我们重新坐回椅子上，面前的小锅正温着线面，可我的视线虽停留在此，思绪却早已飘远。那扇半开的木门如同一个未解的谜题，萦绕在我心头。我既盼望那位大哥能及时归来锁上门，又不得不焦虑地直面当下的处境。直到线面煮好，姜染的手在我的眼前晃动，我才从沉思中惊醒。

我机械地将面条送入口中，一下下咀嚼着，仿佛每一口都变得异常沉重，难以吞咽。我能感受到，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感受——姜染的心情显然也十分低落，她一口面条嚼了许久才勉强咽下。今天的这顿饭对我们而言，就如同嚼蜡般无味。我拧开一瓶水，试图将嘴里的食物顺下去，但即便如此，吃了几口后便已全然没了食欲。望着眼前的这碗面，我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任由这份压抑的情绪蔓延开来。

「你也没胃口啊？」姜染问我。

「嗯」

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钟表的指针仿佛凝固了一般，可外面依旧毫无动静。焦虑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一波又一波地撞击着我的内心，我只能不断地深呼吸，试图平复那愈发汹涌的情绪。

十一点五十五分，我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双腿不自觉地交错替换着，仿佛这样能减轻内心的不安。姜染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几乎未动的两碗面，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不知陷入了怎样的思绪之中，是在担忧我们的处境，还是已经被绝望吞噬了呢？

十一点五十八分，我再也坐不住，快步走到窗口前，紧紧盯着楼下。此时楼下的丧尸较之前少了许多，想必是都朝着小区门口那边聚集去了吧，可是为什么依然没有人往这边来呢？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只有我们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心中不断放大的恐惧。

十一点五十九分，我的手缓缓搭上门把手，掌心不知何时早已沾满了汗水，湿漉漉的触感让我微微一颤，我心中不停地祈祷着。姜染站在我旁边，她的手紧紧揪住我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另一只手则无力地扶着门边的墙，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手上的动作，目光中的慌乱难以掩饰。是的，最后的时刻还是来临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的流逝都变得无比沉重。我们都知道，一旦推开这扇门，一切都将无法回头。

十二点整。

我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缓缓按下门把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扇门即将被推开之时！外面骤然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急促的喘息，仿佛带着无尽的绝望与希望向我们奔来！那是他在往回跑的脚步声，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的，他回来了！

然而，紧接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从更远处传来，如汹涌的潮水般紧随其后。那些丧尸，它们如同黑夜中的恶鬼，正紧紧追赶着他。刚刚落下的心瞬间又被高高悬起，仿佛要冲破胸腔。

突然，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传来，那是铁链锁被迅速拿起并穿过门把手锁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丧尸们疯狂撞门的撞击声。这短暂而清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却在此刻成为了最动听的旋律——这意味着，他成功了！

我激动得握紧双拳，几乎要欢呼出声，胜利的手势在眼前定格。身旁的姜染也和我一样，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但我们都知道，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将那份激动深埋心底。

我们差一点就做了一次后悔终生的决定。

放下了心中的那份沉重，走到餐桌前，我俩看着面前的这碗线面，像是在看什么山珍海味一样，心里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份沉重，重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感觉好久都没这么有食欲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