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槐花香气弥漫整个校园。路临深站在布告栏前，目光锁定在刚刚公布的全国物理竞赛初选名单上——他和陆锦熙的名字并列在首行，但代表学校参赛的名额只有一个。
"看来我们成竞争对手了。"陆锦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手里拿着两罐冰可乐，递给路临深一罐，"刚从小卖部抢到的最后两罐，运气不错。"
路临深接过可乐，指尖在冰凉的铝罐上轻轻摩挲。这个细微的动作被陆锦熙敏锐地捕捉到——那是路临深感到不安时的小习惯。
"不想和我竞争？"陆锦熙用肩膀轻轻撞了下路临深，故意用玩笑语气问道，"怕输给我？"
"胜率计算毫无意义。"路临深拧开可乐，气泡声像一声小小的叹息，"我们解题思路互补率78.3%，本应是最佳搭档。"
陆锦熙的笑容淡了些。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过去半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晨读时路临深帮他推导复杂公式，体育课上他教路临深三步上篮，午休时间在天台分享耳机听星空主题音乐。这种默契让两人的成绩都突飞猛进，以至于老师们都开玩笑说他们产生了"化学反应"。
但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单人竞赛规则，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们的共生状态。
"王老师说决赛在清华附中举行，"陆锦熙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冠军能提前拿到T大冬令营邀请函。"
路临深突然转头看他："你想去？"
"谁不想啊？"陆锦熙仰头喝掉最后一口可乐，喉结上下滚动，"不过你肯定更..."
"我不参加。"路临深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是否下雨。
陆锦熙差点被呛到："什么？你疯了？这可是..."
"父亲要求我专攻国际奥赛。"路临深的目光落在远处教学楼顶的时钟上，"国内竞赛...冲突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陆锦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路临深说这话时，右手一直无意识地按着胸口——那里藏着他们交换的星系吊坠。
放学铃声响起，两人沉默地走向自行车棚。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又分开，像两个相互环绕却又无法完全融合的星球。
"其实..."陆锦熙突然停住脚步，"我们可以去找校长申请双人参赛。去年南京就有过先例..."
路临深摇摇头，书包带在肩上勒出深深的痕迹："规则就是规则。"
这句话像一堵无形的墙，将陆锦熙所有未说出口的建议都挡了回去。他眼睁睁看着路临深骑上自行车，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一只即将远去的风筝。
当晚，陆锦熙在题海里奋战到凌晨一点。当他第三次验算电磁学大题时，手机突然震动——路临深发来一张照片，是摊开的竞赛辅导书，某道题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遇到难题就拍照给对方，通常不超过十分钟就能收到解答。但今晚，陆锦熙盯着那个问号，第一次产生了犹豫。如果最后真要同台竞技，现在帮对方是不是在给自己制造障碍？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陆锦熙快速写下解题思路回复过去，附加一句：[这题陷阱在二阶导数，命题人真阴险。]
路临深的回复很快：[发现者偏差。83%的考生会忽略。]
陆锦熙笑着摇头，能想象出路临深说这话时认真的表情。他正要回复，手机又震了一下：[明天早餐想吃什么？我多做一份。]
这个平常的邀约此刻却让陆锦熙鼻子发酸。即使面临竞争，路临深依然记得他总是不吃早饭就冲刺进教室的坏习惯。
[煎饼果子加双份薄脆！]陆锦熙回复完，把手机扔到床上，整个人瘫成一个大字。天花板上的荧光星星贴纸是路临深某天来他家时贴的——按照真实星空比例，连银河的旋臂都精确还原。
"笨蛋..."陆锦熙对着星空喃喃自语，"谁要和你当竞争对手啊。"
第二天清晨，路临深果然带着两份早餐出现在教室。金黄的煎饼散发着诱人香气，陆锦熙刚要扑上去，班主任王老师突然走进来："路临深，校长找你。"
整个早自习陆锦熙都坐立不安。直到第一节课开始前，路临深才回来，脸上是一贯的平静，但陆锦熙敏锐地注意到他耳尖发红——这是路临深情绪激动时才会出现的生理反应。
"校长说什么了？"陆锦熙凑过去小声问。
路临深把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推给陆锦熙看：[我退出选拔。你直接晋级。]
陆锦熙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全班同学都转头看过来，包括正在板书的地理老师。
"陆锦熙！"老师皱眉，"有问题？"
"我...肚子疼！"陆锦熙胡乱编了个借口，"想去医务室！路临深陪我去！"
不等老师回应，他就拽着路临深冲出教室。一路跑到无人的实验楼拐角，陆锦熙才松开手："怎么回事？什么叫你退出？"
路临深整理了下被拉皱的袖口："最优解。国际赛更适合我，你更适合国内赛制。"
"放屁！"陆锦熙难得爆粗口，"你明明两道选拔题都比我高分！"
"但决赛需要实验操作。"路临深冷静地分析，"你的动手能力胜过我37.2%。"
陆锦熙气笑了："所以你就去找校长弃权？路临深，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什么'父亲要求'，根本是你现编的吧？"
路临深的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这是他被戳穿时的微表情。陆锦熙乘胜追击："我要去找校长撤回你的申请。"
"来不及了。"路临深轻声说，"已经报备组委会。"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远处操场上体育课的哨声隐约可闻。最终陆锦熙深吸一口气："好，我参赛。但有个条件。"
路临深疑惑地抬头。
"特训。"陆锦熙伸出小拇指，"最后两周，你当我的陪练。就像...就像之前准备期中考试那样。"
这个幼稚的拉钩请求让路临深怔住了。他慢慢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却在即将碰到时突然改为整个手掌包裹住陆锦熙的手："成交。"
接下来的日子，校园里随处可见他们特训的身影。图书馆角落，路临深用思维导图帮陆锦熙梳理知识框架；物理实验室，陆锦熙手把手教路临深调整示波器灵敏度；甚至午休时的天台都成了他们模拟答辩的场地。
"停！这里眼神要和评委交流。"陆锦熙突然打断路临深的解题演示，"你老盯着黑板，像在跟傅里叶本人对话似的。"
路临深为难地皱眉："与无机物对视舒适度更高。"
"那就看我。"陆锦熙站到黑板前，拍了拍自己胸口，"把我当评委。"
路临深的目光落在陆锦熙脸上，突然卡壳了。阳光透过他耳际的碎发，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呃...刚说到哪了？"向来过目不忘的路临深罕见地忘词了。
陆锦熙大笑："原来天才也会紧张！"
比赛前夜，陆锦熙紧张得睡不着，给路临深发了条消息：[醒着吗？]
回复立刻到来：[在计算明天比赛会用到的大气折射率修正值。需要念数据助眠？]
陆锦熙笑着拨通电话："不要数据，要你的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是路临深平静的叙述："今天观测到猎户座β星亮度异常，可能与星际尘埃带有关..."
陆锦熙闭上眼睛，任由路临深的天文观测报告像摇篮曲一样流淌进耳朵。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听到路临深说："...无论结果如何，你已经是我的冠军。"
这句话轻得像一个梦，陆锦熙不确定是否真的听到了。但第二天走进赛场时，他的口袋里多了一张纸条，上面是路临深工整的字迹：
[记住，双星系统中不存在真正的竞争——只有轨道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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