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凉意渐浓。月光凄迷地映在霓虹灯上，宛如水雾罩着一块巨大的油画布，如梦似幻，却难以琢磨。
沈翊站在酒店门口硕大的霓虹灯招牌下，又一次拿出手机，在通讯录最上方的“A杜城”一栏，按了下去。
彩铃响了好几次，最后等待沈翊的依旧是那个冰冷无情的机械女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无奈的叹了口气，沈翊转过身准备回到包厢，在门口与一位探店的美食博主擦身而过。
“什么捅人啊大哥，要我说你眼神儿可不咋地呢，不该瞅的咱憋瞎瞅！刚那家店那个鱼夺好啊”主播操着一口浓重哈岚口音，举着移动自拍杆，“没影儿的憋搁那瞎说，那是拍电视剧呢，来，我带老铁们去尝尝这北江最正宗的哈岚锅包肉……”
隐约的，沈翊心态浮现出一种异样感，他侧过头看着那个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主播，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
“沈老师，”还没来得及思考，就看见蒋峰从包厢里迎了出来，“还没跟城队联系上吗？”
沈翊摇摇头，虽然杜城之前给蒋峰打了电话，说是会晚一点到。但现在已经八点了，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会不会是突然有任务啊，”蒋峰挠了挠头，边开解沈翊，边和他一起回了包厢，“沈老师你别急，也许是手机没电了呢，城队也真是的，等他来了一定得罚他三杯！”
李晗和何溶月在包厢里正在唱KTV，见他们回来，都凑上来问杜城的消息。
“哎，城队什么时候过来呀，都把我这阳光美少女饿成纸片人了。”李晗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小声抱怨。
“来！阳光美少女张嘴~”蒋峰剥了一颗德芙巧克力，直接送进了李晗嘴里，末了还问一句，“好吃吗？”
在旁边看人撒狗粮的老闫咳了两声，表示：我很饿，但被你们喂饱了。
蒋峰有点不好意思，随手又拿了一颗，问沈翊要不要，对方只是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这都八点多了城队还没到，”何溶月看了眼手表，放下话筒坐到了餐桌前，“要不我们别等他了，先吃饭吧！”
“主角儿都没到呢，直接开吃是不是不太好啊……”李晗瞥了一眼沈翊。
“别等了，”知道大家都饿的要命，沈翊从善如流笑着说，“我们先吃。”
“就是！”老闫附和道：“饿的我老胃病都快犯了！”
大家伙儿在一起说说笑笑，时间如流沙般不着痕迹的划过，却在沈翊的心中慢慢累积成了担忧。
酒过三巡，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们都越来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杜城一向是个守时的人，因为工作需要，手机通常情况下也都会二十四小时开机，绝不可能这么久都联络不上。况且，今晚是他的生日会，就算手机出了问题，他也一定会想其他办法联络大家。
“这里信号太差了，我出去再打一次试试。”沈翊拿着手机，走出了包厢，再次拨了过去。
转角处，服务员端着红酒急急忙忙的朝他这边走来，沈翊听到脚步声猛然回头，只觉得肩膀被撞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和服务员摔在了一起。
胸口潮湿的冷意蔓延开来，红酒撒在他橘色的外衣上，变得像鲜红的血液，如同致命的伤口流淌出浓稠的悲怆……
沈翊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捡起一同摔落在地上的背包。里面他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已经被红酒污染。
那张画上原本并肩微笑的二人，却被红酒沁湿了一半，杜城的那边已经被打透，沈翊的一边却完好如初，像是鲜血把两人硬生生的分隔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
“沈老师！”听到动静走出包厢的李晗一声惊呼，急忙上前扶起沈翊。
服务员在一旁连声道歉，沈翊只说没事，放她去忙了。众人都从包厢里走出来，蒋峰提议让沈翊去换件衣服，沈翊却没有听从。
“蒋峰，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沈翊抓住蒋峰的胳膊，语气从未有过的慌乱，“我们不能再等了，杜城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会，怎么可能失联这么久？”
“沈翊你先别急，”何溶月在一旁宽慰他，“也许城队记错了饭店，我们先去附近找找吧！”
“好！”大家齐声响应，分散开去，寻找杜城的下落。
夜色里沈翊奔走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胸前冰冷的酒痕贴着他的心跳，像毒液般洇润流向心脏，致命的恐惧蔓延开来，悄悄蚕食着他的意志。
手机的信息声传来，他边走边查看着同事们发来的信息，却都说没有找到杜城。
就在沈翊想收起手机的时候，手机“叮——”的一声，传来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送给伟大的画像师一份大礼，希望你会喜欢。”
顿时，沈翊的脑子“嗡——”的一下，像被千斤重的锤子砸开。巨大的痛楚让他的头脑一时无法思考，强烈的眩晕感激荡着，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那条短信的语气带着嘲弄和轻蔑，凶手好像在暗处欣赏着他此刻的惊慌失措。
扶着街道围墙的手指狠狠攥紧，他用力甩了甩头，强行驱走了晕眩带来的黑暗。又打电话通知了蒋峰等人，让他们立即向上级汇报杜城失踪的情况，自己则继续奔走在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上，搜索杜城的踪迹。
黑幕一样的天空渐渐乌云密布，疾风裹挟着冷雨打湿了沈翊的发丝，但他不能停下脚步，杜城还在等着他。
这个雨夜里，他无数次的责怪自己。曾经他为了真相不顾安危，深入虎穴之时，杜城是否亦如现在的自己，在焦急和恐惧中搜寻那微弱的希望……
而杜城只是失联了这一次，仅仅这一次自己都无法承受，那么杜城呢？
“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如果我没及时接住那个打火机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你的直觉可能会对九十九次，但哪怕错一次……我都承受不了。”
“我同事呢！你把我同事怎么了！？”
……
果然，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啊……
杜城，对不起……
沈翊闭上双眼，雨水沿着他细密的睫毛流过，如同源源不断的泪，缓缓落下。
晨曦从地平线缓缓露出了头，北江的天空终于风停雨霁了，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迷茫的沈翊游魂般漫无目的走到了十字路口。
他说过，自己是一只风筝，而杜城是那个放风筝的人。风筝飞得高，是因为放它的人紧紧的拉着。而现在，他就像失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被摧折在了昨夜的冷雨里。
就在沈翊茫然无措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来电人是杜城。
沈翊的目光倏然亮了，连忙接起电话，“喂！杜城，你怎么……”
“沈翊啊，是我。”电话另一端，传来张局的声音。
“张局？”沈翊稍稍将手机离开耳畔，再次确认来电号码是杜城。
“沈翊，你现在立刻来趟局里，”张局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沙哑。
“杜城……找到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