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与子弹

沈翊见他瘫倒在身旁，惊慌失措的想去看他的情况，可身上就像被海草捆住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暗骂自己没用，又费力的试了好几次，终于连滚带爬的挪到杜城身边。

“穆祁……”他颤抖的轻拍了杜城的脸，不敢去想象更糟糕的可能。

“别怕……我没事，”杜城咳了两声，忙拉住他的手安慰，“只是有点脱力。”

像一颗石头落了地，沈翊长舒了一口气，跌坐在杜城身旁。没等气喘匀，沈翊又剧烈的咳起来，五脏六腑被剧痛和寒意裹挟住，身体好像坠进了冰窖，他转过身去捂住嘴，害怕杜城担心，却看到手掌心落着咳出了的一小摊血。

“你怎么了？”杜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没有，”他迅速地收起右手，强装做若无其事，“只是呛了几口水罢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

杜城点点头，两人互相搀扶着起身，冷风吹打着沈翊湿透的衣服，他忍不住又咳起来，沈翊害怕又咳出血来，紧紧抿着嘴唇把嗓子里咳出的血腥，都默默咽下去。

“看来程三儿把我们卖了，他得罪了我自然要找靠山，这时候恐怕附近所有的医院都去不了。”杜城扶着沈翊，艰难前行着。

“你的伤不能再拖了，”沈翊忧心着杜城的伤势，皱眉道：“我们找个小酒店先缓缓，把你伤先处理一下。”

一路跌跌撞撞撑到了酒店，前台的服务员打量着他俩说让出示身份证，被杜城一张金卡拍在台面上，“开个套房，别多话。”

服务员一秒钟川剧式变脸，麻利地给他们开了房，又按杜城的吩咐让人送来了干净的衣服和急救箱。

子弹卡在杜城的后肩，沈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打开急救箱。他拿出镊子，触探进进子弹的位置，额头上全是汗珠，没有麻醉剂杜城也被痛的浑身一震，手指抠进了肉里，力道大的骨节咔咔作响。

“对不起……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沈翊哽咽着，眼前狰狞的伤口让他心颤，杜城肩上的伤已经被江水泡的发白，子弹陷进肉里，镊子稍一触碰，他的身体就抑制不住的颤抖。

沈翊紧张到不能呼吸，他自己的状况也岌岌可危，手里的镊子重影成了好几个，可他榨出最后一丝意志力让自己专注，屏住呼吸，镊子缓慢的夹住伤口中间的弹头，随着“哒——”的一声弹头被夹出来的一瞬，鲜血涓涓的涌出，沈翊连忙用纱布按住伤口，兵荒马乱地给杜城包扎好伤口，心头最后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断了。

“出来了……太好了……”手上的镊子滑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向他袭来，沈翊再也维持不住身形，向后栽倒重重在地板上。

“沈翊！”杜城被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自己伤口撕裂的痛楚，从床上滚落下来踉跄着扑到沈翊身边，“你怎么了，沈翊？！别吓我！醒醒啊……”

沈翊的眼睛动了动，他听见杜城在喊他，刚想说话突然喉间一热，“哇！”的一口血呕出来。

杜城想起之前他胃出血的事，恐惧瞬间凝结住了心脏，他慌张地把沈翊抱在怀里，嘴里不知在安慰谁，“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沈翊……你会没事的……”

急救箱里有胃药！对！

他伸手去抓急救箱，然而重伤后的手臂在剧烈颤抖下，打翻了急救箱，药品撒了一地。他疯狂摸索着能用的药，地面上全是散落的药盒，费了半天力气才发现了胃药和止血药。

沈翊的身体像一块火球，滚烫的温度将杜城的心都快要痛得融化了，杜城把能用的药找出来喂给沈翊，却被他呛咳着吐出来，药片裹杂着血沫掉落在地，上面的血色分外扎眼。

别无他法的杜城，只能将药片嚼碎了，连水带药嘴对嘴喂给他。好在这回沈翊没再把药吐出来，但他却还是一直高烧不退。

“好冷……”沈翊烧得意识模糊，浑身冷的打颤，却好像一直在做恶梦，“杜城……别去……”

杜城听着他的呓语，心里止不住的泛酸，“沈翊，我在……”

但此刻随着沈翊持续性的高热，好像有某种尘封的记忆正在慢慢被唤醒，“不要……不要杀我妈妈……”

杜城皱眉，“妈妈”这个词很少在沈翊的口中出现，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他费尽心机守护的秘密，即将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