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官道积着未化的春雪,林清月裹紧狐裘,看萧煜在驿站马厩查验药材。他玄色劲装上落满雪粒,正用匕首挑开麻袋查验苍术成色——这是防疫汤药的主料,昨日却发现三车药材被人掺了南疆毒芹。
"这批苍术根须带紫斑,"萧煜将药渣递给随行太医,"烦请李太医看看是否与疫区病患舌苔颜色相符。"
林清月蹲下身,忽然用银簪挑起马槽边的褐色粉末:"世子请看,这是运送途中被撒在草料里的苦艾灰。"她指尖捻开灰烬,"苦艾遇苍术会产生麻痹之效,难怪前日试药的差役都说四肢酸软。"
萧煜解下腰间皮囊倒出清水,药粉遇水竟泛起诡异蓝光:"与上月截获的南疆商队货物相同。"他转身时大氅扫过林清月肩头,带着松墨气息的温热稍纵即逝。
夜宿涿州驿站时,林清月被隔壁厢房的咳嗽声惊醒。她提着药箱循声而去,见驿丞七岁幼子满脸潮红,枕边还放着半块染疫村落特供的胡饼。
"小公子可否让在下诊脉?"她将丝帕覆在孩子腕间,袖中滑落的艾绒香囊却突然被萧煜按住。
"疫区食物需经三日曝晒。"他捏碎胡饼,露出夹层中未干的马齿苋汁,"此物与防疫汤药相冲,林姑娘不觉得太巧了吗?"
五更时分,暗卫押着个瘸腿马夫进来。那人靴底沾着马齿苋碎叶,腰间却别着林府后厨的令牌。林清月握紧银针的手被萧煜虚虚一挡:"此人留着,明日启程时有用。"
边关第一处药棚设在落鹰峡,朔风卷着砂砾拍打帐帘。林清月教妇人辨认苍术与毒芹时,发现几个总在棚外徘徊的游医。他们腰间皮囊鼓胀,散发的气味与那日掺假的苍术如出一辙。
"劳驾这位大夫,"她故意打翻药篓,"可否帮我捡些防风?"
游医俯身瞬间,萧煜的剑鞘已挑开他后领——颈后刺青竟是南疆药商标记。暗卫追踪而去时,林清月望着远处雪山轻声道:"世子早知他们会来?"
"比预料中晚了三日。"萧煜擦拭着沾染药汁的剑穗,"看来南疆那位新祭司,不如上任精通大虞历法。"
疫区孩童的哭闹声中,林清月改良了汤药药引。她将生姜改为北地沙棘,却在试药时被萧煜夺过药碗:"太医令说过,此方需以医者血为引太过凶险。"
"世子请看,"她将银针浸入药汤,"沙棘汁遇辉锑矿会变红,正好试出被污染的井水。"针尖在落日下泛出淡红,不远处的水井旁果然蹲着个神色慌张的挑夫。
当夜突袭药商营地,缴获的密信记载着更阴毒的手段——他们竟在孕妇安胎药中混入绝嗣草。林清月抄录药方至天明,萧煜默然添了三次灯油,晨光中见她伏案而眠,终是将自己的大氅轻轻覆在她肩头。
三月后,防疫线推至雁门关。林清月站在生母当年坠崖处,看萧煜与守将核对药棚布防。山风卷起她手中绢帛,露出角上一行小字:"月儿若见此图,代娘看看边关的春雪。"
"令堂的字迹,"萧煜不知何时来到身侧,"与当年在瘟疫区留药方的游医一般无二。"他递上鎏金虎符,缺口处嵌着的正是林清月那半块玉佩。
暮色渐沉,运送药材的驼队在山道蜿蜒如龙。林清月将新配的解毒香囊系在萧煜剑柄,指尖擦过他掌心旧伤:"世子可知沙棘汁混金疮药,可淡疤痕?"
"林姑娘若得空,"萧煜握剑的手紧了紧,"明日可否教将士们辨识毒芹?"
月色漫过千山,两道影子始终隔着半尺距离,却将并蒂莲纹的药箱与佩剑,静静倚在同一块山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