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禁闭室的通风口滴着冷凝水,墙角的霉菌在微弱的蓝光下浮现出菌丝状的暗影。安然跪坐在地,指甲沿着墙缝反复刮擦,半是无意识的动作,半是想分散胃部的剧痛。过量药剂的副作用仍在折磨他的消化系统,每隔十五分钟,剧烈的痉挛就会如潮汐般卷来,逼得他蜷缩起身子,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呼吸急促。
门锁发出低沉的咔哒声,安然警觉地抬起头。沉重的战术靴踩在湿滑的地板上,每一步都显得有些刻意的沉稳,像是经过严格训练后的步伐。肖程端着营养剂踏进房间,面色冷淡,颈环的红色指示灯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眼——绝对服从模式,意味着他正处于完全受控状态。
安然没有动。直到金属餐盘被踢到他脚边,轻微的震动让勺子在盘中滑了一寸,银白色的粥表面浮着细小的颗粒。那不是普通的食物添加剂,而是微型追踪装置,甚至可能含有某种用于监测生命体征的药物。安然抬眼看向肖程,少年冷淡的眼神里毫无情绪波动,像是在执行某种机械化的任务。
“吃。”肖程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安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肖程露出的锁骨处,皮肤底下隐约透出青紫色的瘀痕——那是电刑留下的伤痕。培研所的惩罚方式一向精准,他们不会让重要的试验品陷入不可逆的伤害,但却擅长利用痛苦来塑造”更高效的工具”。肖程的颈环仍在微微闪烁,安然知道,这代表他的忠诚协议仍然在生效,意味着他不会做任何违背培研所利益的事。
安然缓缓伸手,指尖在肖程腕部轻触了一瞬。这是试探,他需要知道对方是否完全丧失了独立意志。千分之一秒的接触里,他感知到了纳米试剂的流动——那些微观级别的忠诚调控机制如网一般嵌入神经信号,削弱自主判断力,让人变得服从、冷漠、缺乏共情。
但在一瞬间,他察觉到了极其微弱的波动。
像是某种本能被短暂冲破,像是某个记忆碎片被痛觉激活,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肖程的瞳孔收缩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他毫无察觉地抽回手,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那点细微的波动。
安然低头看向那碗粥,胃部的抗拒感愈发强烈。他可以接受培研所对身体的折磨,却不愿吞下任何可能控制他思维的东西。他用舌尖抵住后槽牙,确认藏在牙龈里的量子芯片仍在,然后抬头,盯着肖程的眼睛,声音嘶哑:
“这粥里加了什么?”
肖程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安然,仿佛在评估他的状态,亦或是在等待某种预期的反应。几秒后,他微微侧头,指腹划过耳后的通讯装置,简短地报告:
“A02状态稳定,未发现异常排斥反应。”
安然嗤笑了一声,喉咙因干涸而发疼。他低头掀翻了餐盘,银白色的粥溅落在地,混着追踪颗粒流向水渍。然后,他用指甲抠住臼齿的缝隙,强行抠出其中一枚量子芯片,塞进舌下,悄无声息地藏好。
监控摄像头轻微转动,调整角度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安然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而是缓缓蜷缩起身体,把额头贴在冰冷的墙面上,像是终于被折磨得失去反抗的意志。
肖程低头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澜。过了几秒,他转身离开,战术靴踩过地板上的血迹,留下模糊的鞋印。当门锁重新闭合,禁闭室再次归于死寂,安然才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墙面上自己刚刚用血指划出的公式。
胃痉挛再次袭来,他却勉强扬起嘴角。那些微弱的记忆裂隙……是可以撬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