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萤火在跳舞。
星感觉自己正在坠落,那些光点缠绕着她的四肢,将记忆的碎片缝合成飘摇的蛛网。她看见戴着神经接入装置的少女蜷缩在培养舱里,看见机甲碎片如雪花般落在格拉默焦黑的土地上,看见染血的指尖捏着半块融化的小熊软糖递到自己唇边。
"呼吸。"
现实随着流萤的声音撞进胸腔。星呛出一口带着金属味的血沫,发现自己的额头正抵着对方裸露的肩胛。流萤的装甲不知何时褪至腰间,苍白的皮肤下浮动着萤蓝色血管,像电路板般精密又脆弱。
"别动。"流萤用牙齿撕开止血凝胶的包装,温热的掌心压住星肋间渗血的伤口,"景元的穷观阵干扰了萨姆的定位系统,我们还有两分十七秒......"
话音被岩壁的震颤打断。无数萤光苔藓突然在洞窟四壁亮起,映出建木根系深处盘踞的恐怖——半透明的肉质管道在蠕动中裂开气孔,喷出的孢子云里悬浮着虫卵状晶体,而景元的幻影正站在孢子雨中拈棋微笑。
星突然抓住流萤正在处理伤口的手。她的星核正在皮下凸起发烫,那些随呼吸明灭的萤火竟与自己的心跳同步闪烁:"你的机甲...在吃我的能量?"
流萤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背后残破的光翼突然暴涨,将扑来的孢子云灼成灰烬,机甲重新覆盖身躯时发出的金属摩擦声格外刺耳:"失熵症不是吞噬,是转化。"面甲合拢前的刹那,星看见她嘴角溢出的血丝比装甲更艳。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整个洞窟。当星从碎石堆里爬出来时,流萤正用机械尾刃挑着最后一只变异云骑机巧鸟的残骸。那些被虫卵寄生的机械造物正在融化成沥青状物质,沿着建木根系向地心渗透。
"跟着萤火走。"流萤甩去刃上的污血,装甲缝隙喷出的光粒组成一条飘忽的光带,"这些是萨姆的侦查单元,它们在追踪......"
剧痛在此刻撕裂了星的视网膜。无数陌生记忆灌入脑海:她看见流萤跪坐在焦土上组装机甲零件,看见自己把星核碎片按进对方心口,看见群星在她们相握的掌纹间坍缩成奇点。当现实重新拼合时,她发现自己正把流萤按在潮湿的岩壁上,指尖深深陷进对方后颈的接口槽。
"你在格拉默...喂过我血?"星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流萤的瞳孔剧烈收缩。机甲发出尖锐的过载警报,她却伸手覆上星触碰接口的手背:"这次轮到我了。"突然发力将星拽进怀里,光翼裹住两人的瞬间,足以融化钢铁的粒子炮擦着她们藏身的岩缝轰入地底。
浓烟中亮起景元真正的本体。神君虚影在他身后拈诀结印,石火梦身刀尖垂落的血珠里沉浮着万千虫影:"星际和平公司提供的情报可没说,星核猎手这次带着这么有趣的伴手礼。"
流萤的机械尾刃突然缠住星的腰肢。她在星耳边快速低语:"记住,等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别睁眼。"说罢突然扯开胸甲,暴露出核心熔炉炽白的光源——那分明是半枚旋转的星核碎片。
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终于明白那些共鸣从何而来,当流萤抓着她的手按进自己胸腔时,建木根系深处传来了古老的悲鸣。无数萤火从地脉喷涌而出,在她们周身形成狂暴的能量漩涡,景元的神君虚影竟被逼退半步。
"抓紧!"流萤的嘶喊淹没在轰鸣中。星感觉自己在被撕成两半,一半是星核沸腾的剧痛,另一半是流萤皮肤下流淌的星河。当她们突破地壳坠入建木核心时,那些缠绕根系的虫群血肉突然像见到天敌般疯狂退避。
幽绿的髓腔里漂浮着巨型虫茧。星看见半透明的茧壳内蜷缩着人形生物,十二对晶状复眼突然同时睁开,流萤的装甲在精神冲击下瞬间崩解。
"找到...你了......"茧中传来重叠的耳语。星抱住昏迷的流萤急速下坠,星核的能量不受控地外溢,在虚空中灼烧出焦黑的裂痕。她没注意到怀中的少女正在消散——流萤的发梢开始化作光粒,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醒过来!"星发狠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泪水的咸涩滴在流萤眼睫上,"你他妈不是说轮到你了么!"
仿佛回应她的怒吼,那些飘散的光粒突然倒流。流萤残缺的机甲重新拼合,只是这次镀上了星核特有的鎏金光纹。当她们重重砸进茧腔底部的黏液池时,星终于看清敌人真正的形态——由无数仙舟人尸骸拼凑的巨蛾,每片鳞翅都嵌着张尖叫的脸。
"丰饶赐予重生......"怪物振翅掀起腐臭的风暴,"繁育赐予永恒......"
流萤的机械尾刃突然刺入星的后腰。没有疼痛,只有澎湃的能量涌入四肢百骸,星在瞬间理解了萨姆机甲的全部战斗数据。当她挥出骑枪时,枪尖绽放的光焰里旋转着微型银河。
"我赐予你死亡。"
贯穿天灵盖的一击却挥空了。怪物在最后一刻化作虫群散开,景元的阵法突然从天而降将她们困住。星抱着力竭的流萤半跪在阵眼,看着将军的靴尖停在自己眼前。
"做个交易如何?"景元弹去肩甲上的虫卵残渣,"你们解决地脉里的母虫,我帮这位小姐延缓失熵症——用建木的丰饶之力。"
流萤的咳嗽声闷在面甲里。她摸索着抓住星的手腕,在脉搏处轻敲暗号:(他要的是虫群吸收的星核能量)
星擦去流萤面甲上的血污,抬头露出卡芙卡式的微笑:"再加个条件。我要太卜司所有关于格拉默战役的绝密档案。"
景元挑眉的瞬间,符玄的怒喝从传讯符里炸响:"将军!玉界桥的防御工事......"
轰鸣声吞没了后续的话语。星感觉到流萤的手指突然与自己紧扣,机甲残留的温度透过手套灼烧着掌心。当建木深处传来母虫的产卵尖啸时,她竟有些期待接下来的混乱——至少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继续握着这只手。
流萤的叹息混在机甲重启的嗡鸣里:"你学坏了。"
"跟你学的。"星笑着撞开她的面甲,在真正的虫潮扑来前吻上那枚跳动的星核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