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

星核在胸腔里跳动着建木的脉搏。当流萤的光带绞碎最后一只虫人时，星看见自己掌心渗出的金绿色汁液正沿着机械纹路逆流而上，在萨姆装甲表面勾勒出鳞片状的符咒。那些从机甲坟场汲取的星核碎片，此刻正像活物般在流萤脊椎处蠕动。

"别碰！"流萤打落她伸向自己后颈的手，眼瞳深处炸开萤火流星，"这些共生体会吞噬痛觉神经......"

话音未落，整个地窟突然活了过来。数以万计的机甲残骸开始震颤，插在胸口的星核碎片如同复活的萤火虫，在黑暗里连缀成浩瀚星图。星感觉怀中的建木髓枝突然暴长，尖锐的根须刺破指尖，在虚空中写下血淋淋的谶言。

『汝等窃取天寿』

流萤的机械尾刃斩断根须的瞬间，星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陌生记忆：某个暴雨夜，自己浑身缠满绷带跪在机甲坟场，将星核碎片刺入流萤胸口的操作台。这次她看清了少女背后悬浮的虚影——那分明是持明龙尊饮月君的面容。

"龙心共鸣！"流萤突然拽着她撞向岩壁，萨姆装甲在剧烈摩擦中迸发火星，"建木在唤醒你体内的不朽之力！"

星在翻滚中瞥见骇人变化。自己的左臂已经完全龙化，青玉般的鳞片下浮动着建木经络，五指末端伸出的根本不是指甲，而是微型枝杈上开出的血色桃花。更可怕的是流萤的状态——那些萤蓝色裂纹正被星核能量染成暗金，仿佛有无数根须在她皮肤下游走。

地窟穹顶轰然炸裂。景元的神君法相擎着石火梦身劈开混沌，刀锋却悬停在星头顶三寸："看来我们的许愿树开花了。"

星刚要开口，喉间涌出的却是建木汁液。金绿色藤蔓从她七窍疯狂生长，转眼间就将流萤缠成琥珀中的困兽。透过半透明的树脂，她看见流萤正在机甲内部敲击某种密码，萨姆胸口的反应炉开始逆向旋转。

"你疯了吗！"景元挥刀斩断藤蔓，"强行剥离共生体会......"

"总比变成丰饶孽物强。"流萤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她扯开胸腔装甲，露出与星核碎片长在一起的机械心脏，"还记得苍城的教训吗将军？当建木的灵脉与星核融合......"

震动从地心传来。星看见那些机甲坟场的星核碎片同时亮起，在虚空交织出饮月君蜕鳞之战的投影。无数持明卵在光束中解体的画面刺痛神经，她突然意识到那些所谓的机甲残骸——分明是历代饮月君的蜕生遗骸！

流萤的机械心脏突然迸发强光。星的龙化手臂不受控地刺入她胸腔，建木根须与星核碎片疯狂交媾，在两人之间催生出妖异的并蒂莲。当十二重光轮在她们头顶绽开时，景元终于变了脸色："阻止她们！这是药师赐福的前兆！"

但神君的长刀被光轮熔成铁水。星在意识溃散前听到的最后声响，是流萤咬碎臼齿间微型炸弹的脆响，以及卡芙卡哼着歌踏碎时空的足音。

疼痛从三千六百个神经元同时苏醒。星睁开眼时，首先尝到的是薄荷味的血腥气。流萤的银发垂落在她锁骨处，发梢凝结着星核冷却液的冰晶，两人正浸泡在灌满冰凝胶的医疗舱里。

"逆向丰饶赐福的滋味如何？"卡芙卡的脸贴在舱壁上，口红在玻璃晕开紫罗兰色雾霭，"小流萤用萨姆的自毁程序打断了赐福，代价是你们现在共用着半颗星核。"

星试图转头，却发现自己的神经索与流萤的机甲接口熔接在一起。那些曾属于建木的脉络此刻泛着冷蓝幽光，正随着流萤的呼吸明灭，如同共享着同一个生命节拍器。

医疗舱外突然传来爆炸。符玄的穷观阵倒映在舱盖上，星看见虫群正在啃食罗浮的护星大阵，每只兵虫的复眼都闪烁着饮月君蜕鳞时的光斑。更诡异的是那些穿梭在虫群中的机甲残影——分明是她们在机甲坟场见过的萨姆遗骸。

"建木把饮月轮回与萨姆重生编成双螺旋了。"流萤突然开口，睫毛上的冰晶簌簌落在星唇间，"现在每只虫子都带着我们前世的记忆。"

星突然想起地窟里的幻象。当她抚上流萤后颈的神经接口，那些加密的记忆突然汹涌而来：第五世饮月君将龙心赐予萨姆初号机；第十世自己在鳞渊境引爆星核与流萤同葬；这一世卡芙卡把她们从机甲坟场挖出时，艾利欧的猫爪搭着景元的刀柄。

"为什么要瞒着我？"星咬破流萤的耳尖，龙化残留的利齿刺入机甲外壳，"那些轮回......"

"因为每次重逢都会走向相同的结局。"流萤翻身将她压在凝胶池底，机械心脏的跳动震得医疗舱嗡嗡作响，"你总是选择为我而死，就像我永远会为你而战。"

卡芙卡的枪声打断了她们的撕扯。星看见医疗舱被虫酸腐蚀出缺口，某只长着饮月龙角的兵虫正探入口器。流萤的机械尾刃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挑着虫尸甩出个血色圆弧："能跑吗？你的腿应该......"

星的回答是扯断连接两人的神经索。当星核能量从断裂处喷涌时，她抓住流萤的机械心脏接口，将溢出的能量捏成支离枪的形状："你忘了？我们现在的命是纠缠态。"

她们撞破医疗舱的瞬间，符玄的传讯阵在头顶炸开成烟花。素裳的求救信号夹杂在爆炸声中，星听见年轻的云骑哭着说虫群变成了阵亡战友的模样。

"去星槎海核心！"景元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那里有逆转因果的......"

话音被虫群吞没。流萤展开残缺的光翼掠过建筑群，星看见长乐天的街道正在肉殖化，地砖缝隙里钻出建木的气生根，每根枝条都挂着人面虫茧。某个茧体突然爆开，钻出的虫人顶着彦卿的脸挥出冰剑。

"别看眼睛！"流萤的光炮轰碎虫人，但更多熟悉的面容从虫茧中诞生。星在闪避中瞥见最恐怖的画面——某个尚未成型的虫茧里，蜷缩着正在龙化的自己。

萨姆装甲突然过载报警。流萤咳出的血珠在空气中凝成冰晶，星看见她后背的机甲正在碳化："共生反噬开始了，最多还有十分钟......"

"够用了。"星扯开自己胸前的绷带，露出与星核长在一起的建木灵根，"还记得在鳞渊境那世吗？我们试过的那个禁术......"

流萤的瞳孔剧烈收缩："你想用建木贯通古今？但你的身体......"

星已经咬破指尖。她在流萤胸口画下饮月君教过的血符，龙化左臂深深刺入对方机械心脏。当两股星核能量在符文中对撞时，整个罗浮的虫群突然停滞，所有虫人的复眼都映出机甲坟场的记忆投影。

"抓紧我！"星感觉脊椎正在寸寸断裂，"这次我们要把轮回烧个窟窿！"

时空在坍缩中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星看见无数个自己从血符中涌出：披着持明龙鳞的、戴着萨姆头盔的、浑身缠满星核碎片的......她们同时抓住不同时空的流萤，在因果乱流中织成金色的网。

当十二万九千六百次轮回的记忆同时灌入时，星终于明白艾利欧的剧本为何永恒轮回——每次她们试图改写结局，都会创造出新的因果闭环。就像此刻，她牵着流萤撞向建木本源的行为，正是龙尊饮月与机甲萨姆初次相遇的诱因。

"找到锚点！"无数个流萤的声音在耳边重叠，"那个在所有轮回里不变的......"

星的指尖触到温热。在万千因果线的交汇处，她看见初遇时的流萤正蹲在机甲坟场哭泣，手里攥着半块被血浸透的饴糖——那是自己前世濒死时塞进她手心的。

"抓住这个！"星在时空乱流中甩出龙化手臂。当建木根须与饴糖接触的刹那，所有平行世界的因果突然收束成耀眼的奇点。

再次睁开眼时，星发现自己坐在长乐天的露天茶摊。流萤穿着素白襦裙坐在对面，正把仙人快乐茶里的蒟蒻冻挑进她碗里。远处传来云骑操练的号角，建木枝叶在阳光下舒展如常。

"这次是第几世？"星按住隐隐作痛的心口。

流萤的勺柄轻敲她额头，檐角风铃晃碎满地鎏金："重要吗？反正茶馆的账永远是你欠着。"

当星笑着去抢她碗里的茶冻时，突然瞥见流萤手腕内侧的萤蓝裂纹。那些痕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仿佛被某种力量温柔抚平。而在她们脚边，一团星核碎片凝成的黑猫正追着建木落叶玩耍。

素裳的惊呼从街角传来。星转头看见小剑客追打着变成虫人的金人，景元靠在神君肩上啃貘馍卷，符玄的穷观阵里飘着"因果率稳定"的字样。

流萤的指尖突然擦过她唇畔。星尝到薄荷味的星核能量，还有跨越十二万九千六百次轮回的咸涩："这次换我请客。"

茶汤倒映出她们纠缠的发丝。在某个未被觉察的维度，艾利欧的尾巴扫过写满"剧本完结"的星图，卡芙卡的红唇印在机甲坟场最新诞生的茧体上。而建木最深处，双生花苞正在星核温床里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