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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恶金威穷途衔旧怨,慧陆芸绝境斗凶神(四)

太平侠客传

“都正午了,阿姐她们怎还不回来?”最年轻的女兵第三次推开窗张望。

年长的正在磨药,闻言将石杵往臼里重重一捣:“急什么?陆医官说过——”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外面有动静。”

“咕咕——”灰翅鸽扑棱棱落进笼中,脚环上“悦来”二字已磨得发亮。店小二抓着鸽子大喊:“三位女客官!你们寄养的信鸽回来了!”

女兵们打开房门,接过绑在鸽子脚上的苇管,苇管里的血书只有八字:药重速归,勿等我。

年轻女兵的泪水在晒得半干的三七上砸出一个小坑。年长女兵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坚决:“走!需鲜活使用的药材早已用苔藓裹好先送回去了,这些药材虽不像活株那般娇贵,但前线将士们还等着用药。”她利落地将三七打包,“既然陆医官有令,我们即刻动身。”

滇马铁蹄在青石官道上迸出点点火星。何永志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的汗渍混着昨夜芜湖江边沾上的淤泥,在脸颊拖出几道灰黑的痕迹。

茶棚老汉捏着新剪开的碎银,眯眼打量着这位满身风尘的客人:“客官这是打镇江来的?少说四百多里地呢,跑了多久了?”

何永志抓起粗瓷碗猛灌了一口,喉结急促滚动:“十八个时辰。”他拍了拍马颈,那滇马虽然口吐白沫,却仍倔强地昂着头,“跑废了三匹好马。”指尖抚过马鬃时,突然想起马贩那张缺了门牙的嘴——

“四十两,不还价!”

当时只觉得是趁火打劫,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捡了便宜。

“这畜生倒是经得住造。”何永志忽然轻笑,“昨夜虽走走停停没跑多远,但几乎没合眼。今早又赶了一上午,竟还能站着。”他摩挲着马耳,“四十两花得值。”

“四十两?!”茶棚老汉手一抖,茶水泼湿了衣襟,“这哪是卖马,这是送造化啊!”他凑近细看马牙,“您瞧这齿口,这蹄腕——分明是滇西土司府训出来的战马后裔,市价少说百两起!碰到这不识货的马贩,客官你可捡着便宜了。”

正说着,滇马突然前蹄一软,鼻孔喷出带血的沫子,在茶棚前的黄土上溅出几朵暗红的花。何永志轻抚马颈,掌心感受到它急促的脉搏——这匹良驹已经到极限了。

“老丈。”他解下缰绳,塞进老汉粗糙的手里,“此去广西山高水远,马再好,终难千里奔袭,这马跟着我也是累赘,不如留给识货的人。”

“这如何使得!”老汉急得烟锅都掉了,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马鬃上凝结的血痂,“这般千里驹,老汉我......”突然转身钻进马棚,牵出匹毛色斑驳的矮脚马,“英雄若不嫌弃,这匹马暂且代步。您的宝马,老汉定当精心照料——他日归来,原物奉还!”

何永志望了望南方的山峦,知道自己返回时未必再走此路。他接过缰绳,抱拳郑重一礼:“马赠有缘人,老丈不必挂怀。”

残阳如血,矮脚马的铁蹄在赣江渡口的青石板上踏出串串火星。何永志勒马回望——身后官道上并无多少行人,江面渔舟的鸬鹚扑棱棱惊飞一片。

“客官要渡江么?”摆渡老汉指着对岸灯火,“过了江就是庐陵城,快马加鞭的话,子时前能到泰和。”

残阳的余晖在江面上碎成千万点金鳞,摆渡老汉的竹篙一点,小舟便离了岸。何永志牵着矮脚马立在船头,江风裹着水汽扑面而来,竟让他灼痛的胸口舒缓了几分。

“老丈,今夜就在庐陵歇脚。”他摩挲着马鬃,那匹马似是听懂人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江水悠悠,何永志望着渐近的灯火,心中稍安:“芸儿机敏过人,定能化险为夷。倒是这马......”他低头看了看马尾上凝结的血痂,“该好好将养一夜了。”

与此同时,梧州,一个无名山洞内,三人一边疗伤,一边紧张地窥探洞外。洞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金威的脚步声在三丈外停住了。

“陆医官...”年长女兵咬着撕下的衣襟,为同伴包扎肋间淤伤,布条勒紧时带出一声闷哼,“您那手‘抛药成毒’的功夫,当真令人叫绝。”

陆芸就着月光在洞口布设陷阱,指尖捻着几根泛着幽蓝的银针:“乌头汁液外敷可治痹症,内服三钱却能要人性命。”她将银针轻轻插进岩缝,“世间万物皆是如此——”针尖在月色下闪过寒芒,“过刚易折,过柔则靡。”

回忆里慈云庵的晨钟响起,妙心师太握着她的手研磨药杵:“慧静,银针救人亦可杀人,全看你下针时存的是什么心...”

“可他明明只是用手接住,既未入口,又没见血...”年轻女兵忍着肋间疼痛,声音里带着困惑,“怎会中毒?”

月光在陆芸指间的银针上凝成一点寒星,她将最后一根针缓缓嵌入岩缝:“乌头汁沾肤即透,对习武之人尤甚。气血运行越快,毒走得越急。”指尖轻弹针尾,嗡鸣声在洞内幽幽回荡,“他接针时指尖发麻,以他的性子...”

洞外夜枭突然厉叫,像是替她补完了后半句。

“其实这剂量...”陆芸摸了摸腰间空了的药囊,“对内力深厚之人,不过麻痒片刻罢了。”

年轻女兵攥紧了染血的绑带:“都怪我们学艺不精,连累陆医官...”

“军中刀法本就不是单打独斗的路子。”陆芸按住她颤抖的手,“便是我练过几年功夫...”她苦笑着按了按右肩淤青,“若非借地势卸去七分力,此刻怕也站不起来了。”

洞外的脚步声忽然远去,片刻后,山林间传来几声凄厉的兽嚎。

“不好!”陆芸猛地按住腰间药囊,“他在驱兽破阵!”

话音未落,三只灰狼已跌跌撞撞冲进洞口。第一只踩中岩缝银针,哀嚎着翻滚在地;第二只撞上悬空的药囊,腐心藤粉簌簌落下,呛得它口吐白沫;第三只却被洞外飞来的石子击中后腿,发狂般扑向三人——

“嗖!”

年长女兵的药锄精准劈入狼眼,年轻女兵趁机甩出绑带勒住狼喉。陆芸却盯着洞外晃动的树影——金威的独眼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好个借兽探路...”她突然抓起地上狼尸掷向洞口,“还给你!”

狼尸在半空被一道掌风劈开,血雾中金威的冷笑传来:“陆医官连畜生都不放过?”

“比不上金掌门。”陆芸指尖亮出三枚银针,“拿活物当盾牌的本事。”

她话音未落,金威的眼中骤然充血。这三个字——“金掌门”——像一把钝刀,狠狠剐在他心头。

苦心经营多年的伏虎门已轰然倒塌,何永志的断剑与钢刀就像梦魇一般盘桓在他心头。昔日称兄道弟的“老友”,如今也将他拒之门外.....

他愤怒不已,一拳打断了一棵赛腰粗的树,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怒不可遏,抓起一根树枝,“啪啪”两脚,两头灰狼被他踹得凌空飞起,狼尸撞上岩壁的闷响中,他手中树枝已如毒蛇吐信般刺入——

“啪!啪!啪!”

三根淬毒银针被树枝精准抽飞,钉在石壁上嗡嗡震颤。陆芸三人疾退,背后却已抵到洞底。

金威以狼为盾,以狼尸为踮脚,安然进入洞内。

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树枝带起凄厉尖啸直取陆芸咽喉。年长女兵的药锄与年轻女兵的绑带同时迎上——

“咔嚓!”

树枝爆裂的木屑尚未落地,金威的左手已如鹰爪般扣向陆芸天灵。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呼!”

火折子骤然熄灭,洞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金威耳廓微动,正要凭声辨位,却听得一声清晰的“咔嗒”——是火铳上膛的机括声!

“不可能!”他心头剧震,“她们的火铳明明......”

“砰!”

震耳欲聋的铳响在密闭山洞里格外骇人。金威本能地旋身后撤,同时衣袖翻飞,将随后袭来的三枚银针尽数扫落。

“砰!”

第二声铳响接踵而至,金威再不敢托大,身形如鬼魅般退出洞外。

黑暗中传来陆芸的轻笑:“金掌门,差一步就能取我们性命,怎么反倒退了呢?”

洞内,年轻女兵死死咬着嘴唇,手里攥着的不过是块山石——方才那两声“铳响”,不过是陆芸以指弹石,配合精湛口技所制。就连那“上膛”之声,也是她用银针轻刮岩壁的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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