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夜。
左家别墅静得落针可闻,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压力弥漫在奢华的空气里,比以往任何一次商业谈判或家族会议前夕都要沉重。左宏远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低沉的电话通话声,内容无关生意,只关乎明日各个考场的“安保”与“秩序”。
左奇函的房间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一盏冷白的台灯亮着,像舞台唯一的追光,笼罩着最后一晚的冲刺。桌面上,试卷和参考书已经堆砌到一种惊人的高度,几乎要将埋首其间的人淹没。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持续的声响,急促,密集,带着一种最后的、近乎机械的疯狂。
左奇函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嘴唇干裂,脸色是一种缺乏睡眠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在台灯照射下,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一种混合了极致疲惫、冰冷理智和压抑到极致的疯狂火焰。
他不是在汲取知识,他是在用这些公式、文字、符号铸剑。每一道解出的难题,每一个背下的考点,都是淬炼一次锋刃。他要握着一把最锋利的剑,去赴一场决定命运的狩猎。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幽暗的光映在他紧绷的侧脸上。
来自张桂源。只有两个字,一张图。
“无误。”
图片是临洲市第一中学第三教学楼的平面图,507考室的位置被一个红色的箭头精准标注。
左奇函的目光在那图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像扫描仪般刻入脑海,随即屏幕熄灭。他手下书写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甚至更快了几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临洲。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老旧窗棂,带来一丝难得的凉意,却也加重了屋内的潮湿和闷窒。狭小的房间里,节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杨博文合上了最后一本错题集。所有的资料都已分门别类整理好,整齐地放在书包旁边。文具盒里的铅笔削得尖利,橡皮、尺规一尘不染。
他没有再做题。只是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被雨淋湿的、昏暗的街灯。清瘦的脸上平静得近乎漠然,只有微微抿紧的唇线和偶尔掠过眼底的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泄露着平静表面下的惊涛骇浪。
后背的疤痕在雨夜里隐隐作痛,像一种无声的提醒。他伸出手,轻轻按了按那片狰狞的凸起,然后缓缓握成拳,指甲深深抵进掌心。
明天。一切都在明天。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霉味和雨气的空气涌入肺腑,冰冷而清醒。他关掉台灯,将自己沉入彻底的黑暗和寂静之中,像一名战士,在决战前夜,收敛所有的锋芒,只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