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衙大堂之内,庄严肃穆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之中。谢瑶环正襟危坐在高堂之上,头顶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清冷而威严的光芒,仿佛在审视着世间的一切善恶。她已然换下了商贾装扮,一袭绯红官袍加身,愈发衬得她眉目如画,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堂下,衙役们整齐地分列两侧,手中的水火棍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整齐划一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公堂上回荡,更添几分肃穆之感。
“带原告袁行健!”谢瑶环那清亮而坚定的声音,如同洪钟般穿透整个大堂。
袁行健迈着沉稳的步伐,大步流星地走入堂中。他身着的灰布长衫上,还沾染着昨日奔波的尘土,腰间的长剑虽已被取下,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凛然正气却丝毫未减。只见他双手虔诚地捧着一卷厚重的布包,走到堂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声如洪钟般说道:“草民袁行健,特来状告苏州武宏、蔡少炳三大罪状!”
谢瑶环目光如炬,神色凝重地说道:“袁壮士请讲。”
袁行健缓缓解开布包,刹那间,三千余张血手印状纸如汹涌的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铺满了半座公堂。每一张纸上,都赫然按着鲜红的手印,那一个个手印,仿佛是无数双饱含悲愤与控诉的眼睛,在无声地诉说着灾民们的苦难。
“其一,武宏与蔡少炳狼狈为奸,私吞朝廷拨下的百万救灾银两,致使太湖沿岸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袁行健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如雷,“这三千血手印,便是三千户灾民的生死状,是他们在生死边缘发出的绝望呐喊!”
堂外围观的百姓中,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谢瑶环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看到了昨日官道上的那位老妇人。她挤在人群之中,怀中已不见孩子的身影,只剩下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灵魂,那眼神中透露出的绝望与悲痛,深深刺痛了谢瑶环的心。
“其二,武宏目无法纪,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在这苏州城内,被其玷污的女子不下二十人!”袁行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诉状,字字泣血地说道,“这是受害女子们用血泪写下的控诉,每一页都承载着她们无尽的痛苦与屈辱。”
“其三,他们肆意强占农民的永业田,多达五百余顷,逼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袁行健悲愤地指向堂外几个拄着拐杖的老农,“这些老丈,便是在阻拦他们圈地时,被残忍地打断了腿,落下了终身残疾!”
谢瑶环听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心中的怒火如熊熊燃烧的烈焰。案下的尚方宝剑,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愤怒,发出细微而激昂的嗡鸣。她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带被告武宏、蔡少炳!”
武宏摇着折扇,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公堂。蔡少炳则像个跟屁虫一般,紧紧跟在他身后。蔡少炳那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动着,不时向衙役们投去威胁的眼神,妄图以此来震慑众人。
“武宏,袁行健所告三罪,你可认罪?”谢瑶环目光如电,直直地盯着武宏,沉声问道。
武宏轻蔑地扫了一眼满地的状纸,嘴角微微上扬,突然嗤笑出声:“认又何妨?不认又怎样?”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随手甩在公案之上,那银票散落一地,他傲慢地说道:“这里是三万两白银,足够买下你这十个巡按的乌纱帽!”
蔡少炳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道:“谢大人,梁王殿下可是皇上的亲侄子,权势滔天。您今日若是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来日必定富贵不可限量啊!”
堂外的百姓们听闻,顿时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对这两人的嚣张行径表示愤慨。谢瑶环看着案上散落的银票,眼前不禁浮现出老妇人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官道上被鞭打的少年那痛苦的神情,还有醉仙楼里少女惊恐无助的模样……这些画面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手中的尚方宝剑,仿佛也因她内心的愤怒而微微发烫,仿佛在催促她做出决断。
谢瑶环心中一阵纠结,她深知武宏背后的梁王权势巨大,若处置不当,自己可能会面临巨大的麻烦。然而,看着堂下百姓那期盼公正的眼神,听着他们压抑的哭声,她又怎能置百姓的苦难于不顾?心中的正义与责任,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心中的犹豫彻底冲垮。
“大胆!”谢瑶环猛地霍然起身,那绯袍如烈火般翻飞,她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尔等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如今竟敢当堂行贿?来人!”
“有!”衙役们齐声应和,声音响彻公堂。
“蔡少炳身为官吏,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谢瑶环怒不可遏,“唰”地抽出尚方宝剑,剑身映着朝阳,泛起如血般的光芒,“本官奉旨先斩后奏——斩!”
寒光一闪,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蔡少炳的人头瞬间滚落,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地。武宏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落在血泊之中,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武宏杖责四十,收监候审!”谢瑶环剑指武宏,声色俱厉地说道,“待本官查清你所有罪证,再行发落!”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武宏按倒在地。当第一杖落下时,武宏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那声音响彻公堂。百姓们起初都沉浸在震惊之中,寂静无声。待打到二十杖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那欢呼声仿佛是对正义的歌颂,对邪恶的鞭挞。
袁行健怔怔地望着高堂上的谢瑶环,眼中满是敬佩与感激。突然,他单膝跪地,诚恳地说道:“草民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昨日遇见的便是为民请命的谢青天!”
谢瑶环缓缓还剑入鞘,神色凝重地缓步走下台阶。她看着堂外围得水泄不通的灾民,看着他们那一张张枯瘦如柴的面容,看着他们眼中饱含的期盼与痛苦,心中一阵刺痛。突然,她双膝一软,在众目睽睽之下,毅然决然地跪了下来。
“父老乡亲们,是我们没有尽到职责,没有照顾好你们……”她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两,被这些贪官污吏中饱私囊,让你们遭受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之苦。我们有过,我们有罪啊!”
百姓们顿时惊呆了。千百年来,何曾见过朝廷命官向庶民下跪?他们望着谢瑶环,眼中既有感动,又有震撼,许多百姓也纷纷跟着跪了下来,一时间,堂前哭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