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儿越漂越远,画舫上歌舞升平,盛颜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双眼看得目不转睛。
玉絮规规矩矩地坐着。她也是第一次来画舫,若是在东都那是万万不能的,那个地方最是看重贵女的端严庄重。
谢淮安有些无趣地吃着盘中瓜果,对眼前的一众美女视而不见。他时不时注意着小姑娘那边的状况,看着她那闪亮亮的大眼睛,转瞬不移地盯着面前的舞姬,双眸含笑中带着几分无奈。
此时的画面十分和谐,两个小姑娘一静一动,另一边少年沉眸不语,只是频频地给粉衣姑娘递好吃的。
画舫上舞姬也瞧着这画面十分稀奇。毕竟谁也没想到,今日的来客是几位少年少女。虽不知底细,但只看那周身气度,便非寻常人,她们只管伺候好了。
天色渐晚,船儿向着岸边缓缓驶来。
岸边的灯火依旧,只是人影渐少。
在无人得见到地方,几道黑影从岸边疾速而过,向河中心飞去。今日中秋,河内画舫无数,几人掩入夜色中,于画舫借力,一路向前掠去。
盛颜看着谢淮安突然严肃的脸,刚想问,只见他抬了抬手指,示意噤声。
细微响动,突见银光袭来,
谢淮安利落闪避,一掌掀翻桌子,抵挡了片刻。
盛颜望向来人,竟是一副生面孔。
发丝凌乱,浑身淌水,脸颊上的血污还未被湖水清洗干净。
刘万本不想多生事端,但奈何竟被人发现,巨大的恐惧早已让他失了神志,
刀锋上的血迹不知是何时染上的,他神情狰狞,举止疯狂。他看着面前这一群小娃娃,手中刀越握越紧。
“小娃娃,莫怪我心狠,只能怪你们运气太差,今晚遇上我。”
说罢,就提刀向前袭去。
谢淮安忙拿着刚才被劈坏了的桌子残棍抵挡。这边桌椅滚动,那边惨叫连天。
“死人了,死人了……”
画舫上人心惶惶,剧烈的走动,让船身有些不稳。原本有几个舞女正要来禀告,但见到了那寒刃上的血迹后不由吓得腿软,更是连爬带滚地逃了去。
入水声不绝于耳。
玉絮从小到大哪见过这阵仗,早被吓得不知所措。盛颜虽才十二岁,但毕竟有着成年人的智商和心智。
她知道谢淮安有几分武艺傍身,连忙拉着玉絮,和连翘,小绿向角落躲去。
“你们可有人会水?”盛颜望向惊慌的三人。
玉絮本神思慌张,但见到盛颜问,勉强稳了一下心神,摇摇头。
“奴婢会,幼时学了一点。”小绿满眼通红,虽然害怕,但也勇敢地站了出来。
“那好,你扶着点你家小姐,若是情况不对,便带着她跳水离去,可能做到。”
小绿狠狠地点了一下头,眼眸中的泪水止都止不住。小绿也不过十岁,经不住那悲惨的场面。
“小姐……”连翘欲言又止。
“躲好。”她说完便转身离去。她们主仆多年,一个眼神便能会意,自是不需多语。
连翘泪如雨下。
谢淮安虽会武,但终归年少,一招一式,都显清疏,几个回合很快便落了下风。
画舫上的桌椅早已被毁得七零八碎。盛颜在其中挑挑拣拣,扔给谢淮安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木头。
疯狗的刀目无章法地乱砍,只是谢淮安自小练武,动作敏捷,虽伤到他了,却也只是皮外伤。
刘万看着那粉衣姑娘,眸色一狠,转头向她奔去。
盛颜暗道不好,但也不管那么多,就是先跑。小小的身子,脆弱无比,小姑娘鼓起一身劲往船尾跑,远离了玉絮她们的所在地。
见此,谢淮安不由急了。
那小病秧子到底要干什么?
船尾尽处,湖光荡漾,映射着皎洁的月光。身子已抵到船壁,未待她转身,银光逼身而至。霎那间,船身不知因何晃动,盛颜一个重心不稳,跌进湖中。
好冷。
这是盛颜的第一反应。
她想努力浮起,但差强人意。
意识流散中,她似是听到船上的冰刃碰撞的声音。
窒息掩盖全身,她步步沉溺。
“咳……”
盛颜猛地呛了一口水,意识逐渐回笼。
入眼,便是一双深墨色的双眸,琢磨不透,冷漠无情。一身玄袍,周身气势尽显,冷冽,霸气。
“醒了。”
帝顼收回了手,
连翘连忙扶着自家小姐,一旁的谢淮安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盛颜感受着周围,静悄悄地,抬眼一望,竟跪了乌泱泱一片。
“小姐……”连翘悄悄地拉了一下盛颜的衣角。“这是太子殿下。”
身上不知何时披着一件黑袍。盛颜挣扎着起来,双腿跪地,衣袍滑落,露出女子娇小的身躯。
“参见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连翘连忙给她披好,暗一他们也自觉地低头。
帝顼打量着她那平静的脸,眼眸眯了眯,末了才回了一句。
“盛小姐不必多礼,说来此事是孤不周,连累了小姐,改日自当上门赔罪。”
“小女不敢。”
帝顼淡然一笑,转过话题
“天色晚了,孤派人送几位回府吧,免得的再生乱子。”
盛颜不由一愣,
她是偷跑出来的,要是被送回去,祖母岂不是就知晓了。她拒绝的话语尚未说出,就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深沉如潭,望不到终际。
他是故意的吧。
只是为什么呢?盛颜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