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萧,掠过早已湮灭的灯火,散入皇城四处。
这里是东都。大东朝皇城,天子脚下,世间难有的繁华之都。
亭台楼阁,雕楼画舫,多是文人雅客挥毫泼墨,吟诗答赋;勾栏瓦舍,红袖招香,时人醉生梦死,纸醉金迷 。
在这里,一座四四方方的城墙自城中央拔地而起,巍峨耸立,庄严肃穆。与城墙远远正对着的,是高台之上的帝宫。飞龙斗拱,雕梁画栋,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奢华。
整个帝宫以主宰之姿俯瞰这个天下,和他脚下的生灵。世间威严,高不过此;世间权势,无一不折腰。
此时帝宫内,官员一文一武,按品阶顺序分立左右。
殿上,龙椅高耸,明黄色的锦缎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泰安帝身着华丽龙袍,头戴冕旒,端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冕旒前后的玉珠微微晃动,发出清脆而沉稳的声响,似是在敲击着众人的心房。
“昨日南疆战报传来,永州一战大获全胜,如今南诏来信求和,依众位爱卿看,朕该不该应?”
臣泰安帝面色苍白,神情恹恹,一双眼眸微垂,让人不知其所想。
朝堂鸦雀无声,良久,一位文臣站了出来。
“回陛下,臣以为可应。如今已经是入秋之际,再过几月,便是严冬,粮无可收,天干地冻,路上积雪重重,到时粮草难以继,不宜再战。”说话的人是户部尚书。
“姜大人这话不妥。”出声的是六皇子帝璟。
“路上有困阻,克服便是,若都按姜大人所说,一点困难便要推脱,那日后朝廷办事,岂不是事事都要推诿。”
面如傅粉,立如青松,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望向前端的大臣,隐隐含着几分讥讽。一身浅紫色锦袍,衬得他容颜姣丽,乖张桀骜。
“那南诏为抢掠粮食,屡次犯我朝国土,杀我朝百姓,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机会,自然要乘胜追击,一举歼灭。”
他上前请命,
“请父皇允许儿臣披征挂帅,讨伐南诏。”
泰安帝不语,只是望向自家长子。
“依宁王所见,该如何?”
二皇子帝瑜,十岁封宁王。
帝瑜已过而立之年,脸庞瘦削,骨骼鲜明,一身着淡蓝色的锦服,更显得他沉重有礼。
见父皇开口,他站了出来。
“儿臣以为,两者皆可。我大东朝粮食充盈,兵马富足,若是打,必能一举得利;若是不打,正如姜尚书所说,冬季将至,冰雪重重,难以行军运粮。同意求和,休养生息,也并无不可。两者选择哪一个都于大东有利,儿臣故觉得两者皆可。”
“呵……”帝璟讥笑,
“皇兄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朝中官员早已对两位皇子的相处方式习以为常。
高台上的泰兴帝揉了揉眉心,望向一旁不语的盛太傅,问,
“依太傅看,如何?”
“回陛下,臣以为,战乱乃民之殇,南疆战争已经持续多年,如今难得平息,如今休养生息,助百姓整顿荒土,修建家园,才为民生之道。”
“既如此,那便准了。”
皇帝开口,声音虽不高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他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有着千钧之力,足以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在这声音的背后,更多人不由掂量掂量盛家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日后做事更……
四公主府,四公主听着亲信的报告,艳丽的容颜下,嘴角不由微撇。
“父皇真是谨慎,宁愿相信那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盛家,都不相信自家儿女。”
四公主帝岚,娇好的身躯依在男子怀抱了,话语间,是对自家父皇的恼怒。
“呵呵……”男子清脆悦耳的笑声响起。
“这不正好说明了你父皇的英明神武?”
男子的手掐上女子洁白下颔,似是欣赏一件佳品。
身前的女子琼姿玉貌,明媚动人,是世间难得的佳人,倒也不愧是千娇百媚大东朝的公主。
只是……他眸中有暗光闪过。
与另一个相比,这就是逊色了。
“前日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了。”怀中女子仰头问,手臂欲缠上男子宽大结实的胸膛。
闻言,男子眸光一暗,顿觉无趣,松了手,无情地起身,将人晾在一边。
“你那个弟弟可不是一般人。”
暗红色的衣袍随着人的动作而变得舒整,他走到桌前,端起一盏茶,细细品味。
中原人的茶当真不错。
男子如此对她,帝岚也不恼。只是痴痴地望着他。
男子那妖异的容颜,美得雌雄莫辨。似仙,亦如魔,摄人心魂,让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这世间除了她那个九弟,她想不到任何人可以和他媲美。
她极其喜欢他。
哪怕知道他不属于这儿,哪怕知道他就是那带毒罂粟,她也要穷尽一生,用尽手段将他困住。
“只是你说,你的亲哥哥知道你如此坑他,会作何感想。”
帝岚知他所说何事,不屑一顾。
“皇兄已经而立之年了,竟还斗不过未及冠的九弟,既如此无用,不如帮帮她自己的亲妹妹。”女子凉薄的嗓音响起,丝毫不顾血脉之情。
她起身,走向背对着他的男子,双臂环上了他的腰。
“自然,离真在我心中的份量,谁也不能撼动。”女子的声音娇软,满是留恋。
前方双手不安分地摩挲。
感觉到她的动作,离真眼里满是讥讽。
人的欲望果然是一只难以入笼的猛兽。
他任由身后女子的放肆,渐渐的,不由呼吸不稳。
他并非那天上不染凡尘的仙人,而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即使如今困于这深宅后院,他亦从容自如。
眸中染上欲色,身后的女子逐渐疯狂。重心不稳间,双双瘫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门外的下人早已默契走开,唯有窗外的树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朝廷上发生的事,一瞬间让朝廷众人看清了局势。
皇上偏袒盛家不过是表面,深层次表明了他不希望二皇子和三皇子掌兵。如今,王朝中也不过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太子虽未及冠,但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有目共睹。
五岁封太子,十四入朝堂,这让京都官员不由掂量掂量。这几日,盛家依然如日中天,官员来访络绎不绝,忙得盛父都无暇顾及其他。
这边忙得飞起,另一边,盛府后门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身前一个包裹,胯下一匹马,腰间一把剑,径直向东都城门驶去。
而盛颜那两封信,还尚在半路,接收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