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先生离去,盛府的那个小园子便空了下来。往日的书声琅琅,到如今的孤寂落寞,也不过几日,人走萧条。
叶府的牌匾依旧,只是府内人去楼空,唯剩了一位守宅的管家。盛颜乐得清闲,不用学琴,平时看看话本,再观摩观摩自己收藏的佳品,好不快哉!
只是那储房角落里的暗沉古木的长盒,掩在布帛下,无声地沉浸。
好景不长,盛老夫人为盛颜新请了一位女先生,最擅女红,让盛颜跟着学。
只是,每每一上女红课,盛颜的手指便难有完好的,扎破出血都是常有的事。
十一月下旬,临安冬雪纷纷,微微下雪,所谓瑞雪兆丰年,在临安百姓看来,此乃吉兆。
盛颜身着雪白大氅,站在屋檐前,望着满头飞雪,眼中有几分担忧。
“近几日的雪越发大了,我说的那些物资可备齐?”
她望向一旁的连翘。
“按小姐吩咐,早已备好,放在咱们院的一处屋子屯着呢。只是小姐,你的判断是否有误。”
“有误更好,雪若小了,倒少了些疾苦,左右不过多用了一些银两,不必放在心上。”
“是。”
“阿颜怎么还关心起民生起来了。”
来人是玉絮。
一身浅色衣袍,身上同样披着一件白色大氅。从雪中走来,脸被冻得红彤彤的,身旁的小绿丫头,手里提着一个盒子。
“玉姐姐怎么来了,下这么大的雪,当心摔着。”
如今的玉絮早与盛颜玩得十分相熟,出入盛府更是如无人之地。自林老先生走后,谢淮安忙着筹备来年科考,顾不上她,只要玉絮一有空便来陪她。
“今日是我生辰,左右我府里就我一人,不如来寻你,落得欢快自在。”
“既然是姐姐生辰,那自当备些好酒好菜,妹妹祝贺姐姐一杯。”她让连翘下去吩咐。
“不必这么麻烦,我自从府中带了,不过个人烦闷,便来寻你。”
“阿颜,我观你神色,似有心事,可说来听听?”
盛颜闻言,只是抬头望向窗外的,
“忧虑大雪而已,不算什么心事。”
玉絮随她的目光向外看去。
窗外雪纷纷,院中所见之景,皆银装素裹,洁白如仙境。
“在东都,冬季大雪纷纷,这样的雪景甚是常见。但是,东都乃繁华之都,自是少不了人铲除路边积雪,故虽每年大雪,却无多少困扰。说起来,我与这雪也是有缘。”
闻此言,盛颜有些好奇地回过头来,
“怎言?”
“听我爹娘说,我出生之时,天上忽降白雪,雪花飘飘,在东都连下七日。故我爹为我取名玉絮,在此之后,我每年生辰必会下雪,今日也如此,怎么不算一种缘分?”
“确实很神奇,好哇,我是说今年临安下雪怎么早了点,原来是姐姐你招来的。”两人嬉笑打闹。
没一会,下人又端了一些菜来。
“好了,不闹了,再闹饭菜便凉了。还有,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姐,我不过大你半岁,哪须你如此叫。”
“那我叫你什么?”
盛颜埋头,似是苦恼。
“我名玉絮,小名玉蝶儿,你叫我玉蝶儿吧,就如我唤你阿颜。”
“玉蝶儿。”盛颜喃喃道。
“好美的名字!”
玉絮被夸,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
“玉蝶儿是我娘给我取的,只因我小时候太过调皮,张扬地像一只蝴蝶,故取名玉蝶儿。”
“玉絮,玉蝶儿,你与雪当真有不解之缘。”
盛颜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一味低笑。玉絮不知她心中所想,且随她言去。
“那就祝玉蝶儿你生辰快乐!”盛颜执起酒杯,笑吟吟地对玉絮道。
“今日且将就,来日我再奉上一份大礼。”
“何必麻烦,有阿颜的好酒好菜相伴,我心中便很欢喜。”
说到这,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落寞下来。
盛颜知其所忧,并不言语,只是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世人都说酒可解忧愁,只是不知今日这酒,是否能解我们玉蝶儿的忧愁?”
玉絮闻此言,不由笑了笑。
“我能有什么忧愁?只不过想到阿娘,若是阿娘还在,我……”她顿了顿,“罢了,往事已过,何必多言。”
“故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玉蝶儿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身如浮漂,任风激荡,归处难定。”玉絮神情淡淡,语气落寞。
“我怎么听闻,南疆战场已平,玉将军应随大军不久便会归来了。”盛颜安慰她。
“回来了又如何?阿娘过世,三年蹉跎,在那三年里,我无数次希望,又无数次失望,我早已累了。”
看着玉絮面前的酒壶空了一大半,盛颜便知她已微醉了。如此感情流露,平常倒是少见。
要不要趁机问些什么?
盛颜在心里谋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