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绵州城后的第二天一早,就急忙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来诊脉。这位大夫约莫五六十岁,鹤发童颜,举手投足间颇有常寿那种恃才放旷的气质。
大夫看诊极为仔细,望闻问切一丝不苟。把脉时更是眉头深锁,左右手轮换着诊了又诊,久久不发一言。乾隆和小燕子被他这反应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是有什么不妥。
「大夫...」乾隆终于忍不住,声音都微微发颤,「可是有什么...」「嘘——」大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闭目凝神继续把脉。乾隆紧握着小燕子没在诊脉的那只手,感觉掌心都沁出了冷汗。小燕子咬着下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夫的眉头,仿佛要从那几道皱纹里读出答案。
良久,大夫终于移开把脉的手,缓缓起身,捋着胡须道:「夫人脉象如春蚕吐丝,细而有力;又似新荷出水,清而不浊。此乃珠胎初结之象,尚不足月。寻常医者怕是难辨,若非老夫行医四十载,也未必能断得如此精准。」
小燕子「啊」地一声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乾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声音都哽咽了:「太好了...太好了...」
大夫轻咳两声打断二人:「然则...」他神色凝重地继续道,「此脉又似弓弦过紧,显是阴阳交泰过频所致。需知三月之内,当效法天地,阴阳相离,各守其分。若再纵情恣意,纵有灵芝仙草,也难保胎元稳固。」
这番话说得文绉绉的,小燕子听得云里雾里。她松开乾隆,凑到大夫跟前追问道:「大夫您说的『弓弦过紧』、『阴阳交泰』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要吃安胎药?能不能别那么苦?我最怕喝苦药了!」
乾隆却是听明白了,耳根微红,连忙上前搂住小燕子的腰,轻轻掐了她一下:「好了,让大夫先去开药方。」转头对侍立一旁的鄂敏道,「带大夫去书房,备上等笔墨。」
待大夫离开后,小燕子还一脸茫然地拽着乾隆的袖子:「弘历,大夫刚才说的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乾隆耳根更红了,轻咳一声:「没事...」「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小燕子跺着脚追问,「您快告诉我呀!」
乾隆无奈,只得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小燕子先是瞪圆了眼睛,惊呼:「唉呀!这都能诊出来?」随即整张脸「唰」地红到了耳根,一头扎进乾隆怀里不肯抬头了。
乾隆低声解释:「大夫说,在孩子满三个月前,我都不能碰你。」他无奈地笑了笑,「现在孩子还不满一月,那就是两个多月都不能...」小燕子红着脸点点头,却突然抓住重点:「等等!大夫不是说不足一月很难诊断吗?那您是怎么...」她眨着大眼睛,「怎么会注意到我有孕的?」
乾隆轻叹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有了上次那个教训...」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你的任何细微变化,我都紧紧留意着。」他捧起她的脸,目光灼灼地望进她眼底:「朕向你保证,往后必定会照顾好你和孩子。」拇指轻轻抚过她泛红的眼角,「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小燕子鼻尖一酸,又想哭了。她连忙把脸埋进乾隆肩头,闷声道:「那...那您要说话算话!」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不过...要是您实在忍不住...」乾隆无奈地摇头轻笑:「傻丫头,你忘了我过去两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那时候都能把持得住,现在怎么会...」
「那不一样!」她从他怀里抬头,狡黠一笑:「那时候我又不在您身边,您自然没想法。」她狡黠地眨眨眼,「可这一个月来...」手指悄悄在他掌心画圈,「某人可是常常把持不住呢~」乾隆一把捉住她作乱的手,在她掌心轻咬一口:「看来朕得从现在就开始修身养性了。」
自从得知有孕后,小燕子心里其实暗暗着急回京。可乾隆却显得格外从容,每日继续和沈大人在绵州一带查看灾后重建,隔三差五还领着她逛集市、听戏、游园...仿佛全然不急着启程。有好几次,小燕子都想开口询问归期,却又觉得这样显得太不矜持。加上深知乾隆行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便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直到半个月后的傍晚,乾隆从衙门回来时,带回来了剿匪的好消息。这天傍晚,乾隆人还未到,爽朗的笑声就已经远远传来。小燕子正坐在窗边绣着虎头鞋,闻声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刚站起身,就见乾隆大步流星地跨进门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乾隆一把拉进怀里。让她惊讶的是,乾隆竟像只啄木鸟似的,从她的眉心、额角、脸颊一路亲到嘴唇,亲得又快又急,活脱脱就是平日里她高兴时对乾隆做的动作。
小燕子愣在原地,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今日倒像是角色互换了? 「我的小军师!」乾隆捧着她的脸,眼中满是骄傲,「你出的招安计和离间计太有效了!」他兴奋地拉着她在榻上坐下,「那些『好匪』大部分已经接受了招安,县衙按他们地震前的耕地情况,重新分配了田地。」
说着又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至于那些『坏匪』,在你的离间计和朝廷兵力震慑下,已经有一半投降了。」他长舒一口气,「现在绵州一带的匪患虽不能说完全肃清,但总算恢复到地震前的水平了。」
小燕子先是惊喜地「哇哇哇」叫了几声,随即欢呼雀跃,小脸一扬,双手交叉在胸前,下巴抬得老高:「我就说嘛!我的计策肯定管用!」她得意地晃着脑袋,「某些人还总说我不长脑子,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乾隆忍俊不禁,连忙拉着她在榻上坐下:「是是是,你最厉害了。」他宠溺地捏捏她的脸蛋,「上能剿匪安民,下能绣花做鞋,朕的小燕子可真是文武双全。」「哈哈,客气客气~」小燕子故作谦虚地摆摆手,眼角眉梢却掩不住得意之色。
看见面前案几上的绣绷,乾隆拿起来仔细端详,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个虎头,虽然针脚还不够整齐,但总算能看出是个老虎的模样了。他点点头:「嗯,绣工确实...能看一点点了。」见小燕子要炸毛,连忙补充道,「不过不要紧,只要是他额娘亲手做的,我相信孩儿肯定不会介意的。」
说起孩儿,加上今日剿匪大捷的好消息,小燕子终于按捺不住,冒着被乾隆调侃的风险,小声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啊?」
乾隆早看穿她的心思,却故意强压笑意,故作疑惑:「哦?你居然着急回京?我还以为你最喜欢在宫外呢?」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朕这些日子看福伦、傅恒和纪晓岚送来的奏折,都说永琪监国有模有样的,朕倒是不急着回去。」他挑眉看向小燕子,「你着急回去做什么?」
小燕子顿时涨红了脸,因着害羞而声音越来越小:「自然是...自然是回去成亲啊...」乾隆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故意皱着眉头,把耳朵凑近小燕子:「你说什么?朕没听清楚。」
她知道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他的调侃,索性把心一横,凑到他耳边大声喊道:「回!去!成!亲!」声音大得连窗外的鸟儿都被惊飞了。乾隆大笑着将她一把捞到自己腿上坐着,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一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哎哟,朕三次求娶你才答应,现在倒轮到你着急嫁给朕了?」
小燕子气得小嘴嘟得老高:「谁着急了!」她扭着身子想从他腿上下来,却没有成功,只能继续坐稳,「还不是怕孩子出生时日期对不上,到时候名不正、言不顺的...」乾隆看她这副又羞又气的模样可爱极了,忍不住凑近想亲她嘟起的嘴唇。谁知刚碰到,就被她轻轻咬了一口。
「嘶——」乾隆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笑着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朕真没想到,除了『成何体统』之外,还能从你口中听到『名不正言不顺』这种话。」小燕子更气了,大喊一声「弘历!」就转过脸去不看他,耳根却红得像是要滴血。
乾隆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额头抵着她的:「好了,不逗你了。」乾隆轻笑着解释:「你接下册封圣旨的第二天,朕就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京城颁布了。」他抚着她的长发,「如今阖宫上下、文武百官,早已知晓你是朕的昀妃娘娘。」
小燕子瞪大了眼睛,她一直以为要等回宫才正式成婚,完全没想到册封的圣旨早已颁行天下。 「啊!」她突然惊呼,「难怪沿路接驾的官员都称呼我『娘娘』而不是『郡主』…」她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他们随便猜的,而是圣旨早就下了啊?」
乾隆低笑着将她搂紧:「是啊,所有人都知道昀妃娘娘深得圣心。」他故意逗她,「至于你这么快就有了小阿哥或小格格,旁人只会觉得我们恩爱非常,哪会说什么名不正言不顺?」小燕子羞恼地捶他:「您还说!」
乾隆笑着握住小燕子捶打的小手,小燕子轻唤了声「弘历」,抬头望进他的眼睛。他温柔地「嗯?」了一声,四目相对间,她轻声问道:「我这算是...嫁给您了吗?感觉好不真实啊...」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目光温柔似水:「我懂。」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别人都是先成婚,再生活在一起。我们却是反着来,所以你才会觉得不真实。」
说着将她的小手按在自己心口:「正因如此,朕一定要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他的声音坚定,「要从萧家迎你入宫,要让你穿着凤冠霞帔跨火盆,要真真正正地让你感受到——」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你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
小燕子听得眼眶发热,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盛大的场面。乾隆继续温柔地解释:「朕在出发来大理前,就已经拟好了婚仪章程,交给礼部备着了。」他轻抚着她的长发,「现在册封圣旨已颁布,他们已经开始筹备了。只是大婚礼仪繁琐,而你现在也不宜操劳。」
他捧起她的脸,眼中满是柔情:「我们慢慢回京,沿途看看风景,也让你这只小燕子再享受些宫外的自在时光。」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小腹,「等胎象稳了,到三四个月时再行大婚。」说着突然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而且...」声音里带着几分促狭,「这样...也不耽误洞房花烛。」
小燕子本就因他这番细致的安排感动得热泪盈眶,正紧紧埋在他怀里抽泣,却被他最后那句「不耽误洞房花烛」逗得「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却已经扬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直身子,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那...婚礼定在哪天啊?」乾隆笑意深深,眼中满是柔情:「十一月十六。」
那是四年前,他们在丁府表明心迹的日子。小燕子自是明白他的用意,她没再说话,只是笑着靠在他肩头,心想这大概就是世间最美好的时光——有心爱的人,有即将到来的宝宝,还有一场承载着所有回忆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