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周九良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

是梦…后台的钨丝灯在张九龄眉骨投下深重阴影时，周九良正将瑞士军刀抵在他喉结三寸处。刀面反射着周苓旗袍上的缠枝莲纹，那些金线在两人僵持的呼吸里泛起冷光。

"你碰了她哪里？"周九良的声音比刀锋更凉，刀刃轻轻划过张九龄演出服领口的云纹刺绣。孟鹤堂的折扇突然横插进来，扇骨卡住刀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九良，冷静点，都是师兄弟，而且封箱场见血可不吉利。"

张九龄却低笑出声，喉结擦着刀刃滚动："师兄该问苓苓喜欢哪里被碰。"他指尖弹了下悬在腰间的沉香木牌，昨夜这物件曾贴着周苓后腰的朱砂痣，"比如...这儿？"

刀尖骤然刺破空气，在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被弦子声打断。周苓抱着曲谱撞开帘子，月白色旗袍下摆扫落妆台上的珐琅胭脂盒。殷红脂粉在青砖地炸开的瞬间，两个男人同时后撤半步，仿佛被那抹艳色灼伤。

张九龄忽然哼起不知名的的小调，就着旋律接过曲谱。他手指划过某段音符时，不经意般露出袖口位置的半截牙印——昨夜庆功宴上周苓醉后咬的。周九良的军刀"当啷"砸在铜钹上，惊得后台鱼缸里的锦鲤撞翻卵石。

演出前两小时，暴雨浇透了长安街。周九良隔着化妆镜看张九龄为周苓描眉，一切是那么真实…那狼毫笔尖沾的不是螺子黛，而是那人从景德镇淘的雨过天青釉彩。笔杆尾端坠着的沉香木珠，随着动作扫过她泛红的耳廓。

"当年师父教我画眉..."张九龄的吐息染红她鬓角，"说这力道要像捧哏接话，三分收七分放。"他拇指突然按在她唇角，擦去蹭出界的釉彩。周九良手中的醒木裂成两半，断口处露出夹层里泛黄的照片——十五岁的周苓踮脚为他系大褂扣子。

开场锣鼓响起时，周九良在台侧看见张九龄往周苓掌心塞了颗薄荷糖。糖纸反光刺得他眼前发黑，那些年她偷偷塞进他大褂口袋的同款糖果，正在妆匣底层化作黏稠的糖浆。

"接下来请您欣赏相声，表演者周九良、张九龄。"报幕声未落，观众席突然爆出尖叫。追光灯下，周九良发现周苓第一排座位空着，椅背上搭着张九龄的驼绒围巾。

张九龄甩开折扇的刹那，周九良闻到他袖口沾染的茉莉香——今早才在周苓枕边嗅到的味道。扇面洒金纹路晃过眼前时，他想起昨夜撞见那人俯身在她颈间系玉佩，红绳缠着白玉的姿势如同给祭品打上烙印。

"要不说周老师是德云社最稳的捧哏。"张九龄突然即兴改词，折扇尖挑向他腰间玉带钩，"就像这和田玉，经年累月地焐着..."扇骨划过他尾椎时压低嗓音，"焐不热的，终究要换人焐。"

观众哄笑声中，周九良的袖子甩出破空声。他抓住张九龄腕子反剪背后，戏服绸缎撕裂声混着低语："你当那些深夜送她回家时，我没看见后视镜？"台下只当是设计好的包袱，喝彩声震得梁间积灰簌簌而落。

返场环节的《太平歌词》突然变调。张九龄靠近拨着三弦的周九良，"这曲儿叫《月儿高》，讲的是兄长藏了不该藏的心思..."周九良的袖口缠上弦子，金线牡丹绞住琴轴。

弦断的瞬间，周苓抱着药箱冲上台。她发间流苏簪勾住周九良的玉带钩，翡翠与珍珠碰撞出清越声响。张九龄忽然握住她脚踝："鞋跟断了。"他掌心的温度穿透丝袜，在脚背烙下红痕。

暴雨就是这时砸碎琉璃瓦的。观众惊呼着退场，周九良在雨幕里看见张九龄打横抱起周苓。那人西装下摆扫过满地狼藉的瓜子壳，如同踏着尸骸凯旋的将军。他追出去时踩碎了周苓遗落的珍珠耳坠，二十年光阴在脚下迸裂成泥泞的碎片。

停车场路灯在雨帘中晕成昏黄光斑，张九龄将周苓放进副驾驶的动作轻柔得像放置薄胎瓷。他转身迎上周九良的拳头时，沉香木牌从领口甩出，正面刻着"苓"字的朱砂尚未干透。

"你他妈也配刻她的名字！"周九良扯断红绳，木牌边缘在掌心割出深痕。血水混着雨水在周苓鞋尖积成浅洼，倒映着两个男人扭曲的身影。张九龄抹去嘴角血渍轻笑："师兄也配说我？师兄的玉牌不也藏着同样心思？"

后备箱突然弹开，周九良看见整箱未拆封的旗袍。最上层那件墨绿掐银丝的腰封处，绣着"赠苓"的金线小楷。他想起上周路过张九龄工作室时瞥见的设计图，原来那些缠绵的并蒂莲纹样，早将他的姑娘圈成私有物。

"别打了！"周苓的哭喊撕开雨幕。她赤脚踩在玻璃碴上，血珠在积水里绽成红梅。两个男人同时僵住，看她颤抖着解开颈间玉佩——那枚周九良亲手雕的翡翠平安扣，红绳却换成了张九龄编的同心结。

"我选..."她哽咽着后退，背后广告屏突然播放香水广告。新娘捧着白兰穿过雨巷的画面，与此刻满身狼藉的她重叠成荒诞镜像。周九良的翡翠扳指滚进排水沟，张九龄的沉香手串在腕间寸寸绷断。

急救车的鸣笛刺破雨夜时，周九良才发觉掌心嵌着半片沉香木。手术室的红灯亮起那刻，张九龄将设计图撕成碎片撒向狂风。纸屑上的墨竹图在雨中舒展，露出周苓十年前在周九良折扇上的题字：愿逐月华流照君。

孟鹤堂带着满身烟味出现时，周九良正用血手指在墙上刻《锁麟囊》的戏词。血书在冷白墙面蜿蜒成诡异的符咒："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字迹未干便被张九龄一拳打散，两个男人在消毒水味里撕咬成困兽。

"患者家属！"护士的呵止声中，周九良摸到口袋里的糖纸。被血浸透的锡纸上，周苓十四岁画的笑脸正在融化。张九龄扯开染血的衬衫，心口纹着的"苓"字还沾着胭脂——昨夜庆功宴，她醉后把口红印在那里。

晨光穿透ICU窗帘时，周九良终于触到妹妹冰凉的手指。他俯身将二十年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意刻在她掌心，却被心电监护仪的尖啸吞没。张九龄立在窗前抛接手术刀，刀面映出他眼底癫狂的温柔："师兄，赌命吗？

到这，戛然而止…是梦是夜，一切虚幻又真实。虚幻的是梦中之事，真实的…是梦中之情。

至于现实…大抵是永远不会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