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伊始,A大校园里银杏叶正染上初秋的金黄。沈汐语抱着厚重的法学教材穿梭在教学楼间,成为了这所顶尖学府的新鲜人。课堂、图书馆、社团招新...大学生活的一切都光鲜而充满活力,与青石巷的老宅仿佛是两个世界。
唯有回到那扇斑驳的木门前,现实才又重新浮现——父母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回国了。每周一次的国际长途里,母亲的声音总是带着歉意的疲惫:“宝贝再等等,这个并购案比想象中复杂...结束后我们一定马上回来。”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父亲正在用英语与人激烈讨论着什么,似乎总是抽不出时间与她多说几句。
沈汐语轻轻叹了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院子里,槐树的叶子开始零星飘落,铺出一地细碎的金黄。
“回来了?”沈心玥从厨房探出身来,腰间系着一条靛蓝色的围裙,“今天炖了百合雪梨汤,秋燥重,润润肺。”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都是沈汐语喜欢的江南口味。这两个月来,表姐无微不至的照顾几乎填补了父母缺席的空缺,但沈汐语总觉得表姐的眼神里藏着什么未尽之言。
最让她不安的是,马嘉祺自从那晚在阁楼短暂现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起初沈汐语甚至有些庆幸——毕竟谁愿意天天与一个鬼魂同居一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宅显得过分安静了。没有突如其来的寒意,没有无声注视的目光,没有那些小物件莫名移动的痕迹...
她甚至开始怀疑,马嘉祺的存在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或一场漫长而逼真的梦。
只有一件事提醒着她一切并非虚幻:那张阁楼里找到的老照片确实不见了。她翻遍了整个旧木箱,甚至冒险在表姐外出时再次潜入阁楼搜寻,却一无所获。仿佛那张记录着马嘉祺与沈家三小姐影像的相片从未存在过。
“表姐,你最近有没有整理过阁楼的东西?”某天晚饭时,沈汐语装作不经意地问。
沈心玥盛汤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那些老物件积了多少年灰了,我才懒得动呢。”她将汤碗推到沈汐语面前,语气轻松自然,“倒是你,最近总心不在焉的,大学生活还适应吗?”
沈汐语低头抿了一口汤,清甜温润,恰到好处的火候:“挺好的,就是刑法课有点难跟。”
“是吗?”沈心玥若有所思,“我记得书房好像有几本以前的刑法笔记,明天我找找看。说起来,你祖父那辈好像也出过律师...”
沈汐语正要追问,表姐却已经起身收拾碗筷,转移了话题:“明天降温,记得多加件衣服。我帮你把那件驼色大衣熨好了,就挂在你衣柜里。”
这样的细节关照数不胜数。沈心玥似乎总能预知她的需求:在她忘记带伞的日子准时放晴,又在她刚踏进校门时才渐渐落下雨点;她随口提过的参考书,隔天就会“恰好”出现在书房桌上;甚至她半夜饿了下楼找吃的,厨房里总会留着刚好一人份的宵夜。
一切太过恰到好处,反而让沈汐语心生疑窦。
十月中旬的一个周五,沈汐语参加完社团活动回到老宅时,发现表姐不在家。餐桌上留着一张字条:“临时有事外出,晚饭在冰箱里,热一下就能吃。记得关好门窗。——玥”
这很反常。沈心玥几乎从不在晚上外出,而且总会提前告知行程。
沈汐语简单解决了晚餐,上楼温书。秋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木窗棂,带来丝丝凉意。她起身关窗时,无意中瞥见巷口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心中一动,她下意识地以为那是马嘉祺。但仔细看去,那身影比马嘉祺瘦弱些,打着一把油纸伞,在朦胧雨雾中看不真切。就在沈汐语凝神注视的瞬间,那人影倏然消失,仿佛融入了雨幕之中。
一种说不清的不安攫住了她。沈汐语匆匆关好窗,拉上窗帘,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老宅。
当晚,沈汐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站在槐树下,看着年轻的马嘉祺与一位穿着民国校服的女子并肩而立。女子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正将一枚玉佩放入马嘉祺手中。忽然场景一变,暴雨倾盆,马嘉祺浑身湿透地站在井边,眼神绝望...
沈汐语猛地惊醒,心跳如鼓。窗外雨已经停了,月光如水银般泻入室内。她鬼使神差地披衣起身,悄悄走向院中。
古井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井沿上的苔藓格外青翠。沈汐语走近井边,忽然注意到井沿上似乎刻着什么。她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去表面的青苔,露出下面深深的刻痕——那是一个复杂的符号,似字非字,似图非图,在月光下隐约泛着暗沉的光泽。
“汐语?”表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沈汐语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表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心玥站在回廊下,穿着一身外出的衣服,发梢还带着湿气。她的目光落在井沿刚刚被擦去的符号上,眼神微微一凝:“夜里凉,怎么出来了?”
“做了个梦,睡不着。”沈汐语斟酌着词句,“表姐,这井沿上刻的是什么?”
沈心玥走上前来,自然地用脚边的落叶盖住了那个符号:“老宅子总有些乱七八糟的刻字,可能是以前的小孩子乱画的。”她揽过沈汐语的肩,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带她往回走,“快去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和同学去图书馆吗?”
回到房间,沈汐语却毫无睡意。她确信表姐隐瞒了什么——关于老宅,关于那个符号,或许还有关于马嘉祺的消失。
夜深人静时,她悄悄推开房门,想再次去查看井沿上的符号。然而当她走到院中,却发现井沿已经被清洗得干干净净,那个神秘的符号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一股极淡的、似曾相识的檀香味萦绕在井边,随风渐渐消散。
沈汐语站在冰冷的石板上,望着空荡荡的庭院,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