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凝视着慕榕榕,思绪如潮水般回溯至四顾门主时期。他分明记得,那时的江湖风云里,从未有过这位女子的身影,而他也实在记不清何时与她有过交集。
记忆的碎片渐渐拼凑,定格在东海之滨那个血色黄昏——他独自面对金鸳盟两艘战船,少师剑在夕阳下划出最后一道弧光,坠入深海。碧茶之毒在经脉中肆虐,一日一夜的厮杀让战袍浸透鲜血,最终连佩剑都永远沉睡在了东海之底。
前无去路,后无援兵,虽击沉敌船,却已是强弩之末,那时他恨透了暗算下毒之人。当笛飞声的掌风将他击落战船时,滔天恨意比海水更刺骨。
那些歃血为盟的兄弟,竟无一人前来援手;那些把酒言欢的知己,连为他送行的人都吝于出现。坠海刹那,他对着苍茫天地立下毒誓:纵使堕入无间地狱,也定要爬回来讨这笔血债。
可凡人终究敌不过天命。重伤的他挂在笛飞声战船的残骸上漂流,醒来时才发现,复仇的誓言在生存面前何等苍白。虽有无了大师救回一条性命,但养伤的日子漫长而艰难。
最窘迫时,他将那象征无上权威的四顾门主令牌,当了区区五十两银子。若非山穷水尽,他怎会贱卖这份荣耀?那鎏金令牌上"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的铭文,在当铺伙计手中不过是一块寻常铜牌。
他用十几两银子雇人将战船残骸改造成木楼,剩下的银钱却像指间沙般不知所踪。很快,连吃饭都成问题。那些日子,复仇的念头渐渐被饥饿冲淡,每日只想着一件事:如何体面地填饱肚子。
最艰难时,连买碗清粥都要盘算再三。碧茶毒发时,他蜷缩在漏风的木屋里,看着月光在墙板上爬行,数着时辰等待剧痛消退。曾经名动天下的李相夷,此刻连怨恨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慕榕榕出现。在某个清晨,木门被轻轻叩响。她提着竹篮站在薄雾里,篮中新蒸的馒头冒着热气。
慕榕榕“你好,我叫慕榕榕。”
李莲花“哦你、你好,在下李莲花。”
她说自己是刚搬来的邻居,见他总不举炊,便送些吃食过来。从那以后,他的屋檐下开始有了烟火气。
她日日为他送来热粥,清理伤口。在她的照料下,他慢慢能下床活动,在屋后开垦了一小片菜地。记得第一批萝卜破土那日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曾一剑惊天下的剑客,跪在泥地里哭得像个孩子。
后来,他学着种菜、养鸡、钓鱼,三年光阴如潮汐往复。某日整理水缸时,那包失踪的银子突然重现。他攥着积攒的五十两在当铺前徘徊至日暮,最终望着柜台后的门主令轻笑离去。令牌依旧光华流转,可握过锄头的手,再也拾不起当年的锋芒了。
慕榕榕"喂!发什么呆呢?"
慕榕榕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正歪头看他,指尖还拈着半颗瓜子。
李莲花望着她明媚的笑靥,忽然想起那个在海边小屋为他熬药的女子,与眼前人渐渐重合。他嘴唇微动,想问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摇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