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中那张与四十年后的我如出一辙的脸睁开双眼时,太庙三百神像突然齐声诵经。经文声震碎琉璃瓦,暴雨裹着碎玉倾泻而下,每粒玉屑都在地面燃起幽蓝磷火。我握着山河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刺向棺中人的心口,剑锋触及的刹那,整座太庙的地基开始塌陷。
"这是换魂术的终局。"姑娘残魂突然凝实,她指尖点在棺中人眉心,"你若再不斩断因果,便会永困在这死循环里。"她耳后的凤凰纹爬上我的腕骨,金线般的纹路刺入血脉时,我望见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祖父抱着啼哭的婴孩站在璇玑狱入口,而本该死去的水晶棺女子,正在地宫绘制逆转阴阳的涅槃阵。
噬魂蝶母蛊的残翼突然聚成星网,将我们拽入青铜棺下的暗河。河水里漂浮着无数玉质人偶,每个的面容都是历任顾氏家主。当我的倒影掠过时,人偶们突然睁眼,口中吐出浸泡过棺椁泪的密信,信纸上的火漆印正是历代帝王的私章。
"小心蚀心蛊!"姑娘挥袖卷起浪涛。那些密信遇水即化,墨迹凝成碧色小蛇,蛇头上顶着缩小版的帝王冕旒。我挥剑斩蛇时,剑穗东珠突然映出父亲书房暗格——那尊被我摔碎的巫族圣女玉像,此刻正在自行愈合,裂缝处渗出金粉般的血液。
暗河尽头升起九层星台,每层都悬浮着块浑天仪碎片。当我们踏上第一层时,脚下的《山河舆图》突然活过来,岭南道的朱砂标记化作血蟒扑来。姑娘扯下青玉簪划破掌心,血珠坠入蟒口的刹那,星台四角亮起青铜灯——灯油竟是噬魂蝶的磷粉,火光中浮现出被篡改的《嘉明实录》原本。
"景和二十四年,七皇子诞,额生贪狼痣。"残页上的字迹正在渗血,"帝疑其为巫族转世,密诏顾明远鸩杀......"文字至此戛然而止,星台突然逆转,将我们抛向第二层。这里堆满刻着生辰八字的玉俑,最中央那具的心口处,插着我及冠时所用的青玉簪。
玉俑突然裂开,钻出的碧玉藤蔓缠住脚踝。藤叶背面浮现出父亲临终场景:他攥着半块虎符咳血,床幔后闪过月白襦裙的衣角。当我用山河剑挑开藤蔓时,剑身咒文突然离刃飞出,在空中拼出南疆圣典的残章——记载换魂术的那页被朱笔圈注,批语竟是祖父的字迹:"甲子一轮回,贪狼当噬月。"
姑娘突然按住我执剑的手:"你听。"星台深处传来玉磬声,与三日前陈景明遇刺时,柳荫巷飘来的铃音完全一致。我们循声追去时,撞见九个戴青铜傩面的祭司正在剜心献祭——祭品赫然是五城兵马司的将领,他们被剖开的胸腔里,蜷缩着碧眼蛊虫。
第三层星台布满冰裂纹青瓷,每片碎瓷中都封印着段记忆。我踩碎的瓷片里,三岁的自己正在祠堂饮下鸩酒,而瓷片拼接复原时,画面变成祖父将玉蝉刺入巫族圣女天灵盖。姑娘突然拽着我撞向瓷壁,裂纹蔓延处显露出璇玑狱真正的秘密:三百翰林院编修被铁链锁在玉碑前,正用血重写被焚毁的史书。
"顾大人可算来了。"为首的编修抬起头,溃烂的面皮下钻出玉蛊,"您祖父烧了七版《嘉明实录》,我们便重写了七次......"他突然炸成血雾,雾中浮现出金銮殿的幻象——龙椅上的"我"正在朱批奏折,而真正的圣上被做成人烛,在龙案下日夜燃烧。